達摩末羅 - 達摩末羅 第60節

——東邊,是玉石雕琢的錦匣、耳環、鐲子、發簪、釵環。
——南邊,是珊瑚打造的燈奴、鵝籠、酒海、佛像、菩薩。
——西邊,是珠寶鑲嵌的羔羊、白鵝、合歡、膠漆、雙石。
——北邊,是黃金雕刻的鳥龜、山海、夜叉、熱舍、絛群。
綜合起來,除了眼睛再次被達瑪太子的巨大財力晃瞎外。
這分明就是一個涵蓋了印度文明、斯基泰文明和中華文明的婚禮儀式啊!
而這地宮中的東西,90%都屬於聘禮,10%屬於婚慶擺件。
眾人這一路上已經在李妮妮知識面的全方位碾壓中,學會了不懂就問。
尤其是賣價方面。
楊朵朵立刻道:“姐你先別走,鵝籠、酒海是什麼,可以賣嗎?”
保鏢隊長也道:“姐我也想問,熱舍、絛群是什麼,值幾個錢?”
何馬生謙虛道:“姐我們乾脆點,這些全賣了能實現財富自由嗎?”
李-被迫十萬個為什麼-妮妮:“…………”
李妮妮手指蜷了一下。
彷彿是一個想掏榔頭,又忍住沒掏的動作。
褚西嶺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按住她的手臂,幫她回答道:“鵝籠就是裝鵝的籠子、酒海就是裝酒的器具,現在鄉下舉辦婚禮還會用這兩樣。”
武太郎也幫她道:“膠漆也是古代婚禮上用的,原本是是一種膠水,我看過一個紀錄片,說膠漆就是‘如膠似漆’成語的來源,形容男女難捨難分,像膠漆黏結。”
而觀海大師對著滿宮珠寶珍玩,咽了口口水:“貧僧也知道一些、絛群屬於‘四象’,‘四象’是梵語,各位施主就當是神靈名字好了。”
王大爺也道:“‘熱舍’就是獅鷲,一種動物,我年輕時跟隨支部去中亞訪問,正好聽過,據說是三千年前南俄草原上一個叫斯基泰的游牧民族崇拜的神靈,斯基泰人叫它格里芬。”
宋嬌嬌道:“管它格里芬還是格里崩,它到底能賣幾個錢?能讓我財富自由嗎?”
保鏢隊長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筆,已經忘情地計算起了達瑪太子聘禮和陪葬的價格。
“兄弟你格局小了!我們何止是實現了財富自由!我們是一夜實現了五代自由!弟兄們死的值了!!”
空氣中一時充滿了金錢淳樸芳香的喜悅。
而李妮妮抬頭望向200米外的達瑪太子。
棺槨很高,哪怕沒有封棺,她依然看不見達瑪太子的臉。
她只能看見他紅衣似血,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這裡長眠,三千年。
這座無名海上的荒島孤墳,他也不知道在等待什麼事情或者人,竟一直等到親緣斷絕,國運斷流,滄海桑田。
他的鐘鼓饌玉,俱是無主之物。
他的棺槨宗廟,全被燒毀焚掠。
哪怕他們真的把他劫掠一空,只留他一具骸骨,也不違反任何一條人間的法律。
於是眾人看這些珍寶,就猶如看著自己的孩子,眼中充滿慈愛的光輝。
只有王大爺蹙起眉:“不對啊,這裡是南亞,南俄離這邊十萬八千里啊,達瑪太子的婚禮風俗里,為什麼會摻雜南俄草原的風俗呢?”
可是已經沒有人理會他。
眾人不是在磕cp,就是沉浸在財富即將自由的喜悅中。
楊朵朵喃喃道:“我就說我磕的cp成真了吧,如果這都不算愛。”
宋嬌嬌撫摸著玉刻的石梯扶手感慨:“啊,金錢的味道。”
楊朵朵:“費舉國之力,辦一場冥婚,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宋嬌嬌:“變有錢,我變有錢——”
他話音未落,忽聽咔嚓一聲,腳下一塊石板倏然斷裂。
宋嬌嬌愕然睜眼,來及驚呼,已一腳踏空,整個人跌向橋底河川。
還順手拉了一把離他最近的人。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撲通”兩聲落水聲。
李妮妮心頭一涼,轉身立刻和褚西嶺往橋下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銀白色靜止的河流,忽然像沸騰了似的,湧起泡沫。
幾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凄厲慘叫后。
河流中不知是誰,掙扎著伸出半隻焦黑的手掌。
對,只有半隻。
不過頃刻功夫,那皮肉上幾乎已沒有了完好的地方,手臂血肉模糊,手指腐蝕半截,手背上幾個被腐蝕出的血洞,深可見骨,還在咕嚕咕嚕冒著血泡。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那半隻手,像是被濃硫酸吞沒的金屬。
又像是在水中消散的泡騰片。
一點點消失、沉沒,直至完全不見。
地宮中一片死寂。
宋嬌嬌死了。
被他連累著一起死的,還有一個年輕保鏢。
而達瑪太子無聲無息地躺在他堆金疊玉的高台之上,明明沒有任何動作,明明距離他們只有百米,卻如此遙不可及,宛如天邊明月。
何馬生整個癱軟在橋上,目光獃滯,滿頭冷汗。
褚西嶺看了一眼宋嬌嬌兩人墜落的地方。
半晌,他冷然抬頭道:“這橋上有機關。石梯上一些石板是中空的,被踩中時會斷成兩截。而橋下那些銀白色河水,應該是一種腐蝕性液體。”
“所有人小心看著腳下,手拉著扶手,一個接一個下來。”
大小姐望了那連吞兩人的河水片刻:“除了宋嬌嬌,死的另一個人是誰?”
保鏢隊長雙目無神:“是……是17號。”
一個保鏢閉眼道:“宋嬌嬌是21號,當時出現在大黑天那張圖騰里的弟兄,分別是13151719和21號和丸子頭,目前六個人里,已經死了5個。”
13號、15號死在懸屍地宮。
丸子頭死在無字碑大殿。
17號和21號死於方才。
目前,六個被詛咒的人里,只剩下19號,也就是之前被派去做生物檢測的保鏢,還活著。
但他在毒蛇咬死他兄弟時,就崩潰了一次,情緒一直恍恍惚惚,十分不穩。
此刻又親眼目睹兩個兄弟慘死,屍骨無存。
他抱頭在地上痛苦地撕扯了一會兒頭髮,腦中那根細絲般搖搖欲墜的神經,驟然綳斷——
“都是你!都是你!”
他忽然喘著氣站起,掏出槍指著李妮妮,神色猙獰扭曲。
“如果我們不下地宮,什麼事都不會有!是你害死了我們!”
李妮妮站在懸空的長梯上,靜靜看著他。
她平時安靜溫順,除了偶爾開百家講壇的高光時刻,幾乎沒有存在感。
但此時,她望著眼前這個舉.槍指控她的癲狂男人,神情平靜得有些異常。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猶如斑駁的玻璃彈珠,要非常仔細地去分辨,才能看清她眼底,沒有動容,沒有愧疚,也沒有對生命消逝的憐惜。
只有一種如佛陀般高高在上的
——悲憫。
對,悲憫。
幾個保鏢上前來想攔住發狂的兄弟,反而被他用槍逼退。
“林帛霓說的沒錯,都是你害的!是你堅持要炸佛,是你要帶我們下地宮……剛剛也是你第一個走上長梯……都怪你!都怪你!”
他槍.口搖搖欲墜,淚流滿面。
“你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裡……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他情緒到達極限,手指微動,就要按下——
——砰!
同一時刻,潛伏到他身後的褚西嶺,暴然而起。
下一秒,悄然站在射.擊位的大小姐,扣下扳.機。
19號保鏢被褚西嶺撲倒在地,大小姐那一.槍正好打進他的眼.眶。
他一隻眼睛怒目圓睜,一隻眼睛凹陷下去,後腦勺爆出一個血洞。
那張年輕陽光的臉上,茫然痛苦的表情還未消散,人已經不動了。
鮮血慢慢從他身.下流出,染紅了祭台。
不過轉瞬,三條性命,煙消雲散。
李妮妮在燭火下,極慢地眨了眨眼。
到這一刻。
所有畫在大黑天腳下、被獻祭的人牲,無一生還。
半晌,大殿中依然一片寂靜。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被這一變故驚呆當場,久久不能回神。
百米之外,達瑪太子依然靜謐地躺在棺槨之中,鮮紅婚服如同被血浸染,潑墨長發如同流光瀲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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