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嘛,我說、我說。
」二十年來黑夜剎是頭一個願意陪他聊天說說話的人。
雖然杜行雲是他的先生,可是忙碌的他每每一授完課就不見人影,他想找人閒聊什麽的都無人可尋。
這段日子跟著杜行雲的教導,他知道自己以往的日子是如此的封閉,不識世間常情,不懂人情事故,哪個歲數已過及冠的人像他這般,所以,他想改變自己。
而黑夜剎,這個可以說是頭一位闖入他灰暗的人生的人,令他對他總有些莫名的好感。
現下他又願意聽他述說,讓梁子月滿是感激。
「因為,爹雖然會偶爾來看看我,但是他的眼神......好冷漠。
姥姥一直罵我是小賤種,二娘只會冷嘲熱諷,下人們暗地裡欺侮我。
我知道的......他們、他們一點都不在乎我,從未曾有......」顆顆珠淚隨著搖首的動作滴落,「......所以我才不喜歡和他們相處,我知道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人,倒不如自己躲得遠遠地,不引人注目,省得惹人嫌棄。
」以往潛藏在內心深淵的話洶湧而出,胸臆間思潮的激盪讓梁子月熱淚滿眶,抽噎不已,白凈的臉龐上淚痕狼籍。
哭泣的不能自持,搖晃的身軀傾倒在黑夜剎身上。
兩個相觸的身體,從相連之處泛開的溫意,沖淡了四周初秋微冷的氣息。
眷戀這股溫暖,梁子月忽地抱住黑夜剎的腰身,小小的頭磨蹭他寬闊的胸膛。
他好喜歡這種親膩的溫暖,很喜歡的,可是家裡的人沒有人願意給他,他們帶給他的只有冰冷鄙視的神情。
突然被抱住,黑夜剎一陣怔惚,等到回過神來,剎那間,他想推開梁子月。
但當他的手貼上樑子月顫慄不止的肩膀時,他猶豫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衝動,充滿他的心頭,讓他脫口而出:「這裡的人比起你家人待你如何?」「好的多呢。
你們給我飯吃,不讓我餓肚子。
你又讓杜先生教我念書,現下我講話通順許多,還有......」梁子月低下頭,扳起手指一樣一樣細數。
「可以停了。
」再數下去天就要黑了。
「那麽,你喜歡這裡嗎?」「喜歡,當然喜歡!」梁子月使勁地、肯切地點頭。
「那麽,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裡,把這裡當成你的家吧!」反正莊裡也不差梁子月這一口糧,沒啥大不了的。
況且,偶爾瞧瞧他那小白兔模樣,說真格的,也挺有趣。
「真的、真的可以嗎?」梁子月猶帶淚水的雙眼,驚喜的抬起看向黑夜剎。
「當然,我從不說假話。
」謊言,他不屑於此。
「謝謝你,謝謝......」情緒激動之下,梁子月更是緊抱住黑夜剎。
對這種親昵的舉動不很適應,黑夜剎不著痕迹拉開梁子月,站起身,拍拂掉衣裳上的塵灰與落葉,道:「你不是找我一起用膳嗎?晚了,趕快走吧。
」欸!對耶。
自己怎麽就忘了來找他的初衷。
梁子月怪不好意思地跟著站起身,學黑夜剎一樣的動作拍著自己身上根本沒有沾到多少東西的衣裳,這讓黑夜剎一陣好笑。
「嘿嘿!走吧,肚子真的餓了呢。
」摸摸有點餓扁的肚子,他跟上黑夜剎的腳步。
寒皕被正午的日照擾的不得安眠,煩躁的醒過來。
突然自覺這次睡得可久了,訕訕地起身,沒有穿上鞋子,冰涼的地面反倒讓他覺得舒適。
走出屋門,他信步於竹林間,冬日冰冷的氣息吸入體內,喚醒體內昏沉的意識。
過了片刻,他回到竹林小築內,四處逡巡,偏生找不到林雨的身影。
一股不對勁的感覺在他心裡開始滋長。
林雨昨日是有告訴過他要去採買一些物品,到了今日還沒回來顯得很是不尋常。
往常林雨到鎮上去皆是當日往回,從不曾有過夜不歸宿的情況,為何這次會如此之久?愈是深想下去,他就愈是心驚與憤怒--心驚林雨是否遭遇到危險,而憤怒,卻是害怕林雨無法接受他異於常人的身分逃離了。
不......不會的,林雨答應過他要和他在一起的......但是......他的原身是蛇,在世人的眼中等於狡猾、陰狠、冷血,避之唯恐不及......他無法忘卻林雨第一次在林中看到它時的驚惶與畏懼。
種種的臆想瘋狂湧現,將他向來冷靜自持的理智攪的心思大亂。
不,他不能在這裡空等下去,無論林雨是為何沒有回來,他都要去把他找回來,他是他的,永遠都是,就算是林雨他自己也不能抗拒。
焦急促使他運用起術法,瞬間迅疾到達都蘭村。
※※z※※y※※b※※g※※林雨全身僵硬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只有那一雙眼睛透露出他的焦慮與驚慌。
昨日他被拉著到大伯家後,和大伯寒喧了幾句,等到說的有些口渴,他拿起嬸嬸端出來的茶水啜飲......之後,他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
等到他睜眼醒神過來,發現自己不能動彈,置身於一間富麗堂皇的寢屋內,怕自己被下了什麽歹毒的葯,更怕現在這不清不楚的處境,但是任憑他如何放聲大喊也沒人理會他。
也不之過了多久,或許對於現在林雨來說,這煎熬就像一輩子這般漫長。
門被打開了,吱呀聲讓林雨緊盯著房門。
一位員外與兩個婢女踏進屋內,還沒等到他們開口,林雨即迫不及待想問清狀況:「這裡是哪裡?你們又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抓我來?」「呵呵,賢婿啊,莫急、莫急,老夫慢慢說給你聽。
」員外愈瞧林雨愈是滿意,不停的撫摸下巴的鬍鬚。
賢婿?這個怎麽回事?他的愛人是寒皕,他也從未曾娶妻啊!「你的嬸嬸把你賣給我陳家,不過你放心,你可不是來做奴僕。
唉!老夫有一個女兒,自小就非常寵愛她,養成她刁鑽嬌縱的個性,到現在遲遲嫁不出去。
你嬸嬸把你賣給我陳家,入贅為女婿,我陳家身家豐厚,讓你當姑爺是絕對不會委屈你的。
」當然還有隱諱的緣由他不便言明,要不憑他的身家與女兒的樣貌哪需要去買一個女婿回來。
賣?林與嘲諷的想,他的人生好像都脫離不了這個「賣」字。
第一次,是他將自己賣給了寒皕,這是他自願的。
第二次,他被親戚所騙賣給人家當姑爺。
一股怒氣湧現,他大聲喊道:「我不願意,她拿了多少錢我會還給你的,放開我!」陳員外原本笑呵呵的的臉瞬間沉下來,「錢我不缺,你不願意也由不得你,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拜堂了,你死了那條心吧!」陳員外使了個眼色,待在他右側的婢女上前撬開林雨的嘴巴,灌了葯進去。
「唔!唔!」林雨發現說不出話來,心裡更是慌。
「等到拜完堂後就會給你解藥,到時候就一切成定局了,你就乖乖待著吧!你們兩個看緊他。
」說完後,陳員外急忙走出去招呼客人。
怎麽辦、怎麽辦?寒皕,你快來救我。
早知道他就堅持不會跟個嬸嬸走了,林雨的心裡懊悔萬分。
寒皕輕盈的身軀循著法術的指引,身形騰挪,一旁的景物一幕幕往後退卻,短瞬間,已出了都蘭村,往林雨所在的陳家莊飛掠而去。
他疾行的腳步停在陳家莊內繁鬧的中心,及至此處,人群漸漸眾多,林雨的氣息因而被沖淡了許多,迫使他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