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1V1甜H) - 鬧婚宴 (2/2)

空調的冷氣幽幽吹著,余小魚起了層雞皮疙瘩。
程堯金把投影機關了,扔回包里,“戴昱秋,你學法就學出這個德性?是真是假,你自己清楚。你管我怎麼弄到手的,去告啊?你爸還不知道你跟我談了四年,異地劈腿自己妹妹吧。你飛來波士頓求著要跟我睡覺,你妹發微信要你回去陪她,你就這麼狠心刪了?不會吧,我有這麼大魅力嗎?還是你心思都在幾把上,睡不到她就要來睡我?”
她用尖尖的黑色指甲戳著他胸口,“未來的大法官,法律禁止的你不敢做,沒規定的你做得可開心了,是不是?你怎麼有臉叫我回國把我介紹給你爸?我告訴你,今天沒鬧大,是我發善心,你要敢再纏著我,就不是讓你當眾丟臉這麼簡單了!”
她拽著余小魚,高跟鞋噠噠走出幾步,又折身,抬手指著謝曼迪:“你也悠著點,別使什麼歪心眼。別人不知道你的小九九,我知道,沒說出來罷了。”
戴昱秋氣急敗壞地叫道:“你真瘋了!她怎麼惹到你了?”
“夠了!”謝曼迪忍無可忍地呵斥他。
余小魚聽到程堯金用方言罵了一句髒話,頭也不回地攜著她往前走,“以後離那女的遠點。”
出了酒店,夜色漸濃。
程堯金深吸一口氣,看到自己身邊還有人,嘴角扯了扯,眼圈有些紅。
余小魚搶先道:“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大排檔,在你住的地方附近,你餓了吧?”
她點點頭,快步走到樹下,背對人群打開煙盒。
一星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煙霧籠出虛幻的大千世界,車水馬龍皆為塵粒。
余小魚在十米開外的花壇后等著,婚宴快散場了,陸續有賓客坐車離開,幾個中學生勾肩搭背走向繁華的步行街,彷彿不知道什麼是憂愁。
酒店門前冷清下來,過了一會兒,出現一個黑色身影。
謝曼迪挎包走下台階,後面跟著換了旗袍的沉頤寧,神情凝重,與平日判若兩人。沉頤寧拍了拍她的肩膀,謝曼迪甩開她的手,一句“憑什麼管我”順風飄了過來,帶著哭腔。
剛才包廂里那麼一鬧,新人夫婦不會知道了吧?
余小魚覺得沉頤寧這個繼母當得真心累。
程堯金也看到了她們的爭執,掐滅煙走過來,“這兩人倒是有意思。”
這時她的凱迪拉克開到了路邊。余小魚一上車,就給司機看地圖指路:
“您要是還沒吃晚飯也可以找一家,那條街全是餐館。”
余小魚是土生土長的銀城人,家中值錢的唯有戶口本,從小開葷就是去平價大排檔。
程堯金心情不好會喝酒,她熟門熟路的找了家啤酒暢飲的:“我請你啊。”
初秋的風從江上吹來,掠過一片建築工地,帶了涼絲絲的灰塵味兒,不遠處傳來機器運作的咣啷聲。
露天棚只有他們一桌,晚間休息的工人們都在屋裡吹電扇喝酒。店主端來一盤蒜泥拍黃瓜,和冒著碳火氣的烤串,用餐巾紙包著串把兒,牛羊肉和雞翅刷著秘制醬料,紅辣辣香噴噴的,濃重的椒鹽味熏得人冒汗。
程堯金問她:“你喝嗎?”
“喝。”她不假思索地道。
程堯金給她倒了一杯黑啤,“我看你心情也不好。”
“嗯。”
余小魚捧著杯子嘗了一口,苦苦的,不酸,有股很淡的咖啡味。
程堯金擦掉口紅,先灌了一杯酒下肚,嗓音微啞:“今天虧你來了。”
“你還需要人壯膽?”余小魚奇道。
她把頭髮捋到耳後,慢慢地說:“沒人教過我怎麼鬧事,我爸在外頭找小三,我媽連屁都不敢放。我今天發揮得還算過得去吧?”
“你超棒的!”
程堯金不禁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捏著玻璃杯,指關節因為用力透出青紫色的血管。
“我明知道他心裡有別人,他大三追我,我本來只想玩玩,但他太周到了,我那時候覺得一個人就算裝,裝到這個程度,也有幾分真,至少他為我做的事都是真的。他跟家裡吵架,想搬出去住,我就租了個兩萬塊一月的公寓,他一分錢不用出。我不是愛他,我只是愛他在那個房子里天天圍著我轉,問我餓不餓渴不渴,想吃什麼水果看什麼電影,我泡澡他幫我把水溫調好,買的衣服用洗衣機絞壞了邊,店裡補不了,他就學著一針一線地縫。我故意刁難他,他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反而想盡法子哄我開心,你說這人可不可怕?”
余小魚學著她喝了一大口啤酒。
“他看我的眼神那麼真誠,他沒裝,他真的願意為我做那些。但他對謝曼迪也是真的,也沒裝,他覺得我和謝曼迪私下很像,所以就把我當成她。我很早就起疑心,雇了私家偵探,可查出來我還是捨不得他走。”
她抹了抹眼淚,“除了他,沒人受得了我的脾氣,我就是想要一個人陪,花錢也好,倒貼也好,我離不開他。他一走我就覺得這破日子一點意思也沒有,過不下去了。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程堯金頓了一下,絕望地苦笑:“你體會不到的。你爸媽能在開學前替你把所有衣服都搭配好,你生病了他們拎著零食來宿舍看你,怕你實習吃不慣食堂,三伏天40多度騎摩托給你送飯。而我呢,在家裡比丫鬟還不如,我八字克父母,會擋財運,我爸就讓我跟外婆姓;我三歲就會照顧我弟,他一哭,我媽就打我,後來他們三個移民去了美國,讓我在老家跟奶奶住,美其名曰盡孝道。
“我爸給我的錢,我奶奶拿去賭,輸了就罵我是賠錢貨,打電話問我爸為什麼要把我放在她家。她住縣城,風水好,硬是不搬去城裡,後來開刀做手術,我爸找了七八個護工她都不滿意,說我是孫女,照顧肯定比外人盡心,非要我在病床邊陪著。我高三放學,第一件事不是寫作業,是端盆給我奶奶換尿布,你能想象那個場景嗎?我都不知道從小學到高中,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畢業出國,我爸媽弟弟也要飛美國,頭等艙還剩四個座位,我爸買了四張票,我以為有我一張,結果那一張是媽祖的神靈票,緊挨著他們三個。”
她捶桌大笑,喝著酒,嗆得眼淚一滴滴砸在碗里,“我是真羨慕你,他們要是有你爸媽十分之一好,我至於心甘情願被戴昱秋這種男人耍嗎?他現在終於厭倦了,我沒法再跟他耗下去。明天我就回波士頓,再也不回來了。”
“你明天就走?”余小魚輕拍著她的背。
她紅著眼趴在桌上,昂貴的絲綢裙蹭了一片油污,“這地方,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喝酒。”
余小魚被她塞了滿杯,一口氣幹掉,打了個嗝兒。
程堯金的眼睛細長而媚,生在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讓人看了就忘不掉,此時執著地盯著她:
“我說完了,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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