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沙額頭青筋暴起,手裡緊緊攥著那串佛珠。
出來混這麼多年,槍林彈雨里闖出來的,臨到老了居然被一個小輩下了這麼大的面子,還用槍指著腦袋,甚至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他的忌日。拓沙強忍怒氣,他知道周寅坤幹得出來。
“你要怎麼樣?”拓沙看了眼地上的頌恩,“你要的我都賠你,我孫兒的手指你要怎麼賠?”
斷指泡了酒,不可能再接得上。
周寅坤笑得邪性,“拓沙叔,想什麼呢?你跟周耀輝一起截胡了孟買的地皮和工廠,把我的軍工廠弄成了什麼狗屁紡織廠想賺錢,現在收不了場了又要反悔,玩兒呢?”
他視線向下,落在了那根斷指上,男人唇角勾著笑意,懶懶地抬腳,故意踩在了那根手指上。
血水和酒水被一齊踩了出來,在地板上發出濕濘黏膩的聲音。
周寅坤像踩煙頭一樣碾了碾,見拓沙面色鐵青,反而湊近:“記住了,您老人家欠的賬,我都從你寶貝孫子身上討回來。我見他一次,就剁他一根手指。手指剁完了,就砍胳膊。放心,有數著呢。一定給拓沙叔留個后。”
“周寅坤,賽蓬沒教過你,禍不及家人?”
周寅坤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甚至懶得理會。他抬抬手,阿耀收了槍,跟著周寅坤離開。拓沙只想一槍崩了他,可周寅坤就帶了一個人來鬧這麼一出,擺明了是不怕他還擊。
對付毒蛇獵豹,必須一擊斃命。如果不能一次得手,等它反擊,那必是一場後果難料的廝殺。周寅坤沒老婆沒孩子,沒有任何顧忌。拓沙的兩個兒子都死於幫派火併,只剩頌恩這麼一個孫子,實在冒不起險。
拓沙沒有下令攔下周寅坤,而是匆匆到了頌恩面前看他的手,刀口齊整,乾脆利落。此時夏夏也蹲在頌恩身邊,用酒樓的毛巾包住頌恩的手。
“頌恩,你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去醫院!”周夏夏看見頌恩驟然就失去了一根手指,嚇得臉色蒼白,又看見他痛得滿頭大汗,夏夏哭得滿臉是淚。
拓沙沒有想到頌恩不僅沒哭,反而堅定地看著他。他心頭湧上欣慰,原以為這孩子被保護得經不起風雨,但祖孫倆到底流著同樣的血,該有的血性沒半分沒減。拓沙摸摸頌恩的頭:“送醫院。”
手下的人立刻上來扶著頌恩出去,儘管知道沒用,也還是撿起並包好了那根斷指。周夏夏看見那斷指就渾身發顫,也跟連忙起身跟著出去。
拓沙直起身來,看著滿席賓客,笑了笑說:“讓各位見笑了,沒吃好喝好的繼續,小輩的不懂事,就當看個笑話!”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作為這場壽宴的主角,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拓沙不能失態,更不能草草離開。
周夏夏本想陪頌恩一起去醫院,但頌恩說:“夏,你先回家吧。”
說完他就上了車,幾輛黑色轎車同時飛速朝醫院駛去,只剩一輛停在原地,是頌恩安排送周夏夏回家的人。
“請上車。”
周夏夏站在原地,回想剛才頌恩的眼神。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可頌恩剛才的眼神太陌生了。就像......不認識她一樣。
忽然想到什麼,她臉色更加蒼白。
剁了頌恩手指的人,是周寅坤。
儘管別人不知道,可頌恩知道,周寅坤是周夏夏的小叔叔。
原本被毒辣陽光烘乾的眼淚再度蓄滿眼眶,等在旁邊的紅佤幫的人看見周夏夏又哭了起來,面上詫異,一時不知所措。
“叔叔,你、你去醫院吧。”周夏夏哽咽地說,“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家。謝謝。”
說完不等對方答話,她就擦著眼淚往公交車站走,那人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到底沒有上去攔住,最後也轉身上了車。黑色轎車從周夏夏身邊經過,車窗映出她一邊抽泣著一邊往前走的樣子。
周夏夏很快理解頌恩的反應,只是她還是覺得委屈。
下午的公交車站沒什麼人,日光灼熱地照在身上,夏夏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公交車來,就走到了公交車站牌的後面,公交車站後面是一家食品公司,有一棵很大的樹,樹蔭覆蓋了公司圍牆的內外兩側。夏夏走到牆根下,樹蔭帶來了絲絲涼爽。
不遠處的一輛定製墨黑色烤漆的邁巴赫上,周寅坤吹著空調,不耐煩地看了眼某處。車上的煙抽完了,阿耀下去買,周寅坤等了大概兩分鐘開始不耐煩。
就在此時,他看見了前面公交車站的牆根下,站了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微風吹來,吹得綠色樹葉簌簌抖動,吹起女孩裙擺一角。
光看一眼,都覺得涼快又舒心。
男人對女人的雷達總是異常靈敏,尤其是碰到漂亮女人的時候。
他饒有興趣地靠在後座上,把那女孩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裙子穿在她身上好像有點大,腰際空空的,風從旁邊一吹,布料貼在她身上,才清楚地襯出那腰有多細。往下看,雖然只露了小腿,勻稱白嫩又筆直,想來那一雙完整的腿也差不到哪裡去。但往上看,胸脯只微微鼓起,看著像是還沒發育完。
男人興緻減半。
而此時,女孩像是奇怪車為什麼還不來,側過頭來看了看來車方向。
那是一張巴掌大的臉蛋,在泰國這種熱死人曬死人的地方,皮膚居然白得發光。很顯然沒化妝,眼眶紅紅的一看就哭過,臉被眼淚洗了一遍還是乾乾淨淨。瞧著也就十四五歲。
轉過頭的三五秒,女孩又轉了回去。像是在思考要不要繼續等。
那頭柔順的烏黑長發,發梢一掃一掃的,掃得人心裡發癢。周寅坤閉上眼,這種還沒發育完全的小美人,玩起來沒什麼趣味,看看就得了,還不值得他頂著大太陽下去撩騷。
閉眼兩秒,他又睜開。牆根下的那張臉蛋,跟某個拿著雪糕站在樓梯下管他喊叔叔的臉蛋重合在一起。
周寅坤又看了過去。
嘖。還真是他那個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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