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坤看了眼桌上放著的煙和新打火機,忽然感覺對她過於放縱了。
要是周耀輝還在,碰上這事說不定也會揍她一頓。十六七歲的漂亮女孩獨自出門,哪裡會有什麼好下場。挨頓揍才能記住教訓。
按這個道理,他這個當長輩的,也該這麼干。
問題是,周耀輝教育她,周夏夏不會記仇。但要是他……男人皺眉,結果會很麻煩。
就算周夏夏不敢記仇,以後見他就哭,碰她就躲,豈不更煩人。
正琢磨著,亞羅從外面走進來:“坤哥。”
周寅坤思緒中斷,“說。”
“剛收到基地消息,奧萊發了遠程求救信號,剛發完就失聯了。”
聽見這話,對面夏夏也停下。
奧萊這個名字她還記得,是在比勞山中給她送過藤黃果的那個人,在團隊里負責火力支援。
“奧萊這次是負責運輸今年跟亞洲黑幫的第一批貨,走的空中航線。這批貨應該是想直銷美國,所以對方要求在墨美邊境交易,以節省他們自己從哥倫比亞到墨西哥的運輸成本。奧萊本就在墨西哥降落,所以就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但是在交易中途忽然遭到襲擊,緊接著基地就收到了求救信號。這件事本該阿耀安排,但他——”
周寅坤看過來。
亞羅頓了下,“但他有任務在身,現在不在基地。凱文留在基地負責所有武裝軍的通訊聯絡,他本想就近安排支援,但查猜和卡爾已經出發阿富汗,布魯諾、阿步還有尼克等人都在運貨途中,無法中途離開。”
武裝軍的每一單任務都會由一到兩名全能型傭兵帶隊指揮,任務完成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隊。即便是就近支援,也要在完成任務之後。
“奧萊等人身在北美,”亞羅補充,“凱文說,距離實在太遠,只怕等不到其他隊的任務結束。所以才來請示。”
“具體什麼位置。”
“從信號最後消失的經緯度來看,是墨美邊境的沙漠。”
“叫凱文安排,我親自過去。”
“是。”亞羅得到指令,立刻轉身出去。
周寅坤視線又回到對面女孩身上:“愣著做什麼,你吃你的。”
“是要去救奧萊嗎?”夏夏問。
“嗯。”
此時奧萊的名字已被“沒用的東西”五個字代替,周寅坤都懶得提他。
他看著又乖巧低下頭吃東西的女孩,“周夏夏。”
夏夏抬起頭來。
“你老老實實——”話說到一半,男人頓了下,打量了她。
周夏夏吃了飯,面色也紅潤起來。這回不僅沒挨罰,還輕輕揭過,只怕根本沒長教訓。誰知道他走了之後,她吃飽了沒事幹,會不會又琢磨起什麼事來。
“怎麼了?”夏夏見他說話說一半,不解地問。
周寅坤指尖叩著桌面。
此時此刻,他根本不信眼前這張單純臉蛋,直接改了主意:“老老實實收拾東西,跟我去墨西哥。”
*
三十六小時的飛行。
飛機於當地時間下午兩點半,落地墨西哥索諾拉州。
剛落地,亞羅便遞上手機,正是凱文的電話。
“坤哥,來接你們的人已經到了,機場外停著的那輛黑色皮卡就是他的車。”
“來人名叫桑魯,墨西哥當地人,也是墨美邊境自衛隊的負責人。他們有自己的槍和車,不受當地政府管制,且對邊境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知道了。”周寅坤穿著身黑色休閑裝,臉上戴了副墨鏡,儼然一個來墨西哥賭錢的貴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救人的。
他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亞羅,順便瞧了眼安安靜靜跟在旁邊的某人。
夏夏從沒坐過這麼長時間的飛機,她在飛機上睡了醒醒了睡,時間作息混亂,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周寅坤叫她收拾東西,夏夏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她連手機都沒有,最後也就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臨走時又添了幾本書,本想在飛機上打發時間,結果書翻了沒幾頁就睡過去了。
長長的一覺睡醒,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家。周圍充斥著西班牙語,還有些她看不懂的交談手勢。
小兔眼睛都睡腫了,頭髮也亂亂的。亞羅推著她的行李箱,她就跟在箱子旁邊,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一邊四處張望。
此時機場出口的門自動打開,強烈的陽光照進來極為刺眼,女孩下意識抬手擋了下。
“戴上。”
夏夏低頭,遞過來的是一副墨鏡。周寅坤看了眼三人中唯一一隻行李箱,不用打開都知道,裡面大概又裝了一堆沒用的東西。
說起來,不是她粗心,沒有去事先了解墨西哥當地的氣候特點,而是這趟行程實在匆忙,她根本來不及充分準備。
“要不我去買一副吧。”夏夏指了指不遠處,“那邊就有家眼鏡店。”
周寅坤自然沒那個耐心等她慢慢挑墨鏡,直接把墨鏡往她臉上一戴,瞬時遮住了夏夏半張臉。她微微仰頭:“這個有點大。”
她說話聲音還帶著惺忪,說話時小嘴一張一合,能看見裡面白白的牙齒和粉嫩的舌頭。
男人眸中微動。
腦子裡劃過那晚,她累得不行也是這樣趴在他身上,張著小嘴喘息。呼出的氣息軟熱,想求饒卻說不出話。勾得他一邊吻她一邊撞擊,在唇舌黏膩交纏間體會了淋漓盡致的高潮……
只這麼看了一眼,心底頓時冒出無數歹念。
一旁亞羅看了眼夏夏臉上的墨鏡,又看了眼外面強烈的光線,恍然明白過來。他摘下帽子遞過去,“給你。”
兩人之間多出來的一頂鴨舌帽,引得夏夏側頭。
這是繼那晚機場攔截后,亞羅和她的第一次說話。
對於被攔下來這件事,夏夏知道不能怪亞羅,他也只是聽命令行事。眼下亞羅主動開口,算是破冰,她便沒有拒絕,接過來戴上:“謝謝。”
本就穿著長袖長褲,再加上墨鏡和帽子,算是全副武裝。周寅坤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走了。”
機場外果然停著一輛黑色皮卡,車旁站著一個穿著長袖和馬甲的高大男人。
那人棕黑色皮膚,健壯嚴肅,看見扎眼的亞麻色頭髮的少年,再一看旁邊那個穿著黑色休閑服的男人,不禁有些遲疑。
這是桑魯接過傭金最高的一單生意,而且接得很詭異。先是莫名其妙地接到一通來自亞洲的電話,對方顯然不是善茬,將邊境自衛隊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緊接著就是一筆高額傭金入賬,明確而清晰地要求他提供車輛和武器彈藥,並全程聽從對方老闆的命令。
桑魯以為,電話那頭提到的老闆怎麼也該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若非手段非凡,又如何會有那般財力和做事周密的下屬。
卻沒想居然這麼年輕。他跟他旁邊亞麻色頭髮的保鏢加起來,怕是都沒有四十歲。
儘管心裡震驚,但桑魯一看見他們出來,便立刻走了過去:“先生你好,我是桑魯。”
周寅坤點了下頭,桑魯見他看著眼前的皮卡微微挑眉,便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操著帶西班牙語口音的英文解釋道:“這車不是什麼好車,但卻是沙地越野的好手。”
殊不知,周寅坤純粹是嫌車胎不行,根本沒聽桑魯在說什麼。他讓身邊的女孩先上車,隨後才坐了上去。
夏夏總算遇到自己聽得懂的語言,只是還沒聽完就上了車,她不忘扭頭朝開車門的桑魯說了句謝謝。
對於這個女孩,桑魯就更是好奇了。
看著年紀很小,連亞麻色頭髮的保鏢都坐在副駕駛,她卻能跟這位年輕老闆一起坐在後座,不知兩人是個什麼關係。
不過這顯然不是他該管的事。
桑魯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徑直朝著墨西哥邊境一個叫佩尼斯的小鎮駛去。
車在公路上一路飛馳,漸漸遠離城市,周遭變得空曠起來。
直至駛過一個只寫著小鎮名字的綠色指示牌,夏夏睜大眼睛,遠遠地看見了接下來穿越沙漠而出的公路。
道路兩側儘是漫無邊際的沙漠,風吹起黃沙,覆在公路上薄薄一層。公路兩邊沒有護欄,邊際的指示線被兩側黃沙漸漸淹沒。越往前開,道路似乎越狹窄。
夏夏不由擔心,這要是車壞在路上,一時半會兒恐怕都等不到救援。要是人被困在沙漠中,又該是多麼絕望。
就在她暗暗擔心之時,前面開車的桑魯開口:“快到了,我們的村子就在前面。”
夏夏循著他的話看向前面,果然看到了一些房屋,還有四處奔跑的小孩。
佩尼斯小鎮百分之八十都是公路和沙漠,整個鎮上只有一個村子,所以也叫佩尼斯村。
相比於城市,這裡明顯落魄蕭條。
這裡沒有樹、沒有草,幾乎清一色的破舊平房,進村路上停著幾輛皮卡車,幾個背著槍的男人們正坐在車鬥上抽煙交談著。
看見桑魯的黑色皮卡駛近,那幾個男人紛紛招手,嘴裡還嚷著西班牙語,像是在打招呼,嚷完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就是我們的自衛隊,村裡成了年的男人都參加。家家戶戶都有槍,要是靠墨西哥的狗屁政府和警察,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說著他抬頭看向後視鏡里的夏夏,“小女士,你不要害怕,我們自衛隊的人不會亂開槍的。我也有個女兒,今年六歲,跟你一樣漂亮。就在那兒,她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