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路上空蕩蕩的,整條大街也只有寥寥幾輛車駛過。
車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阿耀看了眼後視鏡:“坤哥,就算不去醫院,也叫醫生來看看吧,你的傷可能要縫針。”
周寅坤本來閉著眼呢,聽見阿耀的話,他睜眼看了眼手上的傷。
說實話這個傷很尷尬,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且還不是刀傷槍傷,一看就是女人咬的。他周寅坤什麼時候被女人傷到過。
他不耐煩地皺眉,“不縫。”
“那今晚是回卡娜小姐那裡?”阿耀又問了句。
卡娜很懂包紮。
“嗯。”周寅坤懶懶地應了句。
阿耀放下心來。沒一會兒,他又看了眼後視鏡,“坤哥。”
“幹嘛。”
“你今晚,是真的要殺他嗎?”阿耀跟在周寅坤身邊很多年,從來不藏著掖著,心裡想什麼,嘴上立刻就說了。
起初,他大概猜到周寅坤為什麼會用周夏夏釣來周耀輝。
他們答應了伊萬三十公斤的貨。這麼大的量,別說整個東南亞,就算整個亞洲也只有賽蓬和周耀輝拿得出來。
拓沙的追殺其實是個幌子,周寅坤將計就計,本可以用拓沙的命來當做交換條件。但周耀輝會不會答應,其實說不準。畢竟靠打手和保護費出來混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拓沙和紅佤幫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風光。
這樣一來,還是周耀輝的女兒來做籌碼最為穩妥。
到這一步,阿耀全都明白。
可周寅坤為什麼會把槍對準周耀輝?是真的想殺他?可他們明明是親兄弟。
“怎麼,殺不得?”
周寅坤也看了眼後視鏡,與裡面的阿耀四目相對。
老爺子不給他做毒,不就是因為有兩個兒子,可以挑來挑去。那要是只剩一個了,豈不就沒得挑了。他那一大攤子生意,總不可能做慈善捐了。只要沒了周耀輝這擋路石,以後要多少貨都只是個數字罷了。只要他還在一天,拿貨就得像今晚這麼麻煩。
而他周寅坤,討厭麻煩。
短短一句,阿耀已經完全明白。
要不是周夏夏撲上來咬了那一口,周寅坤大概會先殺了周耀輝,再讓狙擊手一併解決掉還沒駛出沙吞塔的拓沙等人,最後傳到老爺子賽蓬耳朵里的,就會是拓沙因為孫子的手指追殺周寅坤,而周寅坤求助了周耀輝,最後雙方衝突之中,拓沙和周耀輝不幸中彈身亡。
這在外人看來合情合理,不會影響到賽蓬做生意的聲譽。至於老爺子本人信不信,到那時候也根本不重要了。
這一局雖狠,卻可以一勞永逸。事發突然,周寅坤卻毫不猶豫地布下這麼一局。
那麼阿耀不由想起被周寅坤差點掐死的女孩。
那個看似柔柔弱弱膽小怯懦的女孩,弱小到沒人會正眼多看一眼的周夏夏,是實實在在地破壞了坤哥的計劃。
儘管周耀輝什麼也沒說,但這樣巧妙自然的機會,以後肯定不會再有了。局面又只能恢復到與之前一樣的被動,坤哥想做毒,就會有層出不窮的麻煩。
這回要不是因為那三十公斤的貨,就憑這狠狠的一口,周夏夏恐怕早就已經被扔下沙吞塔摔碎,屍體被狗吃掉了。不過,就這樣讓她安然無恙地回去,似乎也不是周寅坤做事的風格。
但是也不一定。阿耀想,說到底她是周寅坤的侄女。不是外面那些周寅坤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女孩。迄今為止,能讓坤哥記住的,似乎待遇都不錯。比如一直住在他家裡堪比女主人的卡娜,比如狠狠咬了他一口卻沒死的周夏夏。
車很快駛進別墅大門,卡娜匆匆從樓上下來,第一眼就看見了周寅坤受傷的右手。
“這是怎麼了?”
卡娜溫柔的聲音里透著擔心,都沒有像以前那樣對阿耀也打個招呼,阿耀見她拿來了醫藥箱,只走到門口處就退了出去。
卡娜坐到周寅坤身邊,很輕地拿過那隻手放到自己膝蓋上,“這麼嚴重,應該縫針的。”
語氣似是責怪。
周寅坤偏頭看她眼眶紅紅的,笑著把她因為走路著急而滑落的絲質睡袍肩帶拉上去。
“縫針哪有看你這心疼的模樣舒服?”
卡娜正擰開消毒酒精的蓋子,聽見這話她側過頭來瞪他,眸中淚汪汪的滿是嗔怪。
“好好好,下回先去縫針。”
“什麼下回,”卡娜低下頭給他消毒,“怎麼能這樣咬你。”
從齒印和傷口範圍,她大概猜得出是女人咬的。這種事她原本從不開口過問,這是頭一回。
“想什麼呢?”男人用另一隻手捏她的臉蛋,“被狗咬的,難不成我還咬回來?”
“什麼樣的狗嘴這麼小,嘴小的狗能咬這麼厲害嗎。”
卡娜將含有麻醉成分的藥物塗在四周,然後用醫用的釘合器將最嚴重處釘合在一起,好在傷口沒有流血不止,這樣釘合之後再用紗布包紮,好好養著應該就沒事了。
周寅坤不在意她怎麼包紮,倒是被卡娜這話給逗笑:“跟那種小狗差不多,但沒有小狗討人喜歡。”
卡娜聽得有些疑惑,這話聽著……不像是在形容一個女人,倒像是在形容小孩?
本想再多問一句,此時周寅坤隨手抽了張紙,擦了她眼角的淚,“最近有個大單子,成了之後帶你出去玩玩,省得整天悶在別墅。”
卡娜驚喜:“那接下來你不走了嗎?”
周寅坤挑眉。
卡娜恍然想起什麼,忙說:“對不起坤哥,我不問了,我就是……一時太高興了。”
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周寅坤的行蹤,從來不會告訴任何人。
“嗯。”周寅坤摸摸她的頭,“去倒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