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耿照用的是更高明的法子。
”胡彥之解釋:不破壞脆弱的平衡,他必須追上阿傻的速度,跟著一起出刀;兩刀速度一致,對岳宸風來說只是同避一招罷了,並無差別,三人逐漸形成另一個完整而平衡的圓。
到了那時候,耿照只消轉向接過阿傻的刀招,便能將姓岳的排出戰局。
” 黃纓拍手歡叫:“我明白啦!這便是“由內而外”的破解之法!” 染紅霞喃喃道:“但……他如何與阿傻出招一致?這可不是光靠一個“快”字便能做到。
莫非……他倆學過同樣的武功?”胡彥之搖頭:“小耿不懂內功,這我可以打包票。
阿傻那小子身上的內功,倒像道門圓通勁一類。
” 黃纓環抱著飽滿沃腴的雙乳,側頭問道:“那麼天下間,有沒有能模仿他人招式的武功?”胡彥之沉吟:“劍法之中,是有所謂的“圓通鏡映”之招,但要學得一點不錯,還能后發先至的,那是一家也沒有。
否則大家也不必練武啦,練得辛辛苦苦,豈不是為人作嫁?” 橫疏影一凜,陡地想起琴魔遺言,暗忖:“妖刀幽凝的《無相刀境》,不就是專門映射敵招的武功?按說耿照未與幽凝刀照過面,那是琴魔魏無音在靈官殿所遇,怎麼他也會這門功夫?”心思周轉間,胡彥之突然大叫:” 只聽“鏗”的一聲清響,雙刀首度交擊,獨孤峰所用的碧水名刀乃是城中甲字型大小房首席大匠屠化應親手所鑄,端非凡品,卻被妖刀天裂硬生生磕斷半截刀尖。
耿照雙目赤紅,也不知是醒是迷,忽然易守為攻,出刀竟比阿傻更加迅捷!阿傻眼睜睜看著岳宸風滑出戰圈,辛苦盡皆白費,不禁眥目狂吼,須臾間兩人又被裹入刀光,金鐵交擊聲不絕於耳。
岳宸風倒退而出,雙臂一振,終於重獲自由,滿腔的氣悶登時爆發,仰頭大喝:“刀來!”整座樓台被吼得一震,梁頂塵灰簌簌而落。
根柢稍差的如橫疏影、雲錦姬等俱都坐倒,咬牙閉目,幾乎暈死過去;染紅霞、南宮損等高手也各退一步,暗自心驚。
殺奴一抖刀匣,“錚!”翻開匣蓋,名動天下的赤烏角刀便要出匣。
胡彥之大喝道:“都說了讓你別動,你偏不聽!”身形微晃,也不見抬腿跨步,人已搶至匣前,一手按住赤烏角刀的刀柄送回匣中,衣擺下飛出一腳,正中殺奴肥呼呼的胖大肚腩! 殺奴料不到這名青年大鬍子竟如此之快,被結結實實一踹,圓挺的大肚子如流沙般陷下,右腳倒退一步,腳跟著地的瞬間,“啪啦!”樓板應聲碎裂,原本像麵糰般柔軟的肚子突然硬如金鐵,夾著胡彥之的腳踝往前一頂,便要將踝骨折斷! 胡彥之一按刀匣借力彈起,膝蓋撞上殺奴的咽喉,忽聽身後掌風迫近,岳宸風大喝:“狂徒!動我之刀,辱我先祖!”千鈞一髮之間,胡彥之不禁暗笑:“他媽的!偷襲便偷襲,哪來這些大帽子理由?”絲毫不敢大意,運起余勁回身揮掌。
“砰!”兩人一觸即分,胡彥之忽如斷了線的紙鳶向後飄去,高大的身軀飛出露台;眾人驚呼聲里,只見他猿臂暴長,勾著樑柱輕輕巧巧轉了一圈,又躍回場中。
岳宸風撫掌讚歎:“好俊的功夫!鶴真人這一路“落羽分霄天元掌”,果是絕學!”胡彥之冷笑不語,並未介面。
岳宸風轉過頭去,眼中殺意大盛。
自他出道以來,從未被人以一柄刀迫得無力還手,羞怒之餘,拼著那部真假未明的《虎禪殺絕》不要,也要將阿傻斃於刀下。
正要取刀,忽見一條枯瘦黝黑的人影立於金階下,雙手抱胸,面無表情,那雙銳利的視線如真劍實刀般破空而來,周身渾無半點破綻,卻是呼老泉。
他往階下隨意一站,剎那間,那座被搗毀大半的階台竟有固若金湯之感,果然阿傻與耿照二人的戰圈漸往後移,獨孤天威之危頓解。
(這人……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打消了取刀的念頭,左掌握拳置在腰后,右手扶著刀匣,目光定定望向場中--這次他學乖了,岳宸風一向是聰明人。
銅蛛上的那柄天裂妖刀,能將阿傻那個廢人變成可怕的殺手,再加上自己一時大意,幾乎死得不明不白;說不定,失蹤多時的攝奴真是那廝所殺……興味地打量著銅蛛,又看看場中那兩名突然冒出來的毛頭小子,以及他們精彩的搏鬥。
能把雙手殘廢的廢人變成高手、連隨意擺放著都能殺人的神秘兵器,委實太有趣了;將軍對此,一定會大感興趣的。
◇ ◇ ◇所以回神,全因岳宸風那一聲內勁雄渾、沛莫能御的大喝。
他一睜眼,驚見表情猙獰的阿傻揮舞妖刀撲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耿照一向知道自己跑得快、跳得高,敏捷更勝常人,但他從不覺得是自己快,或許只是旁人的動作慢了些-- 現在,他終於知道在別人的眼裡,自己究竟是什麼樣。
阿傻揮刀不但快,而且絕無停頓,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連換氣也不必。
更要命的是:妖刀天裂顯然比他的刀還要鋒利,一但擊實了,刀刃便又短少一截,這在以快打快、以命相搏的戰鬥中簡直要命。
他對先前發生的事並非一無所知。
這身體所經歷過的,全都印在他腦海里,只是在發生的當下不是由“耿照”所主宰,而是潛藏在身體里的另一個人--往好處想,奪舍大法真的成功了!但耿照清醒得實在不是時候。
(琴魔前輩,您若天上有知,還請快快顯靈,再上一次弟子的身!弟子……實在是頂不住啦!)若瘋虎、連岳宸風都難以招架的阿傻,耿照只剩下“反應敏捷”這一項優點。
沒有了行雲流水般的神奇刀法,他仗著敏捷的身手伏低竄高,頓時險象環生,眼睜睜看著手中碧水刀一寸短過一寸,驀地腳下一絆,仰天坐倒在銅蛛之上,身子恰恰橫在鍘刀縫間。
阿傻舞刀一撩,妖鋒過處,碧水名刀剩得一隻空鍔。
他殺得興起,目綻紅光,掄刀往下一劈,眼看要將耿照剖成兩半!死生之間,耿照忽覺熱血上涌,視界里一片赤紅,也不知身體如何動作,陡地乾坤互易、龍虎翻轉,一陣天旋地晃,整個人已移至一旁。
“鏗!”阿傻一刀劈入銅蛛縫中,溝槽里機關發動,牢牢咬住刀板,妖刀天裂竟爾歸位。
阿傻用力一拔,刀卻絲紋不動,臂上的墨線飛快消褪,扭曲鼓脹的肌肉也開始萎縮,轉眼又回復成原先瘦弱白慘的半殘模樣。
耿照見機不可失,抱著阿傻的腰著地一滾,只聽他慘嚎一聲,血肉模糊的右掌鬆脫刺螯般的刀柄,人刀頓時分離。
銅蛛之上,帶血的妖刀天裂自行動作,又緩緩折入血槽之中,“嚓”的一聲八足翻起,斗磨似的銅甲蛛身應聲著地。
除了滿地的骨血白漿,以及三具畸零殘落的屍身之外,看來直與初現時無異。
倏忽之間,劇斗已止。
方才打鬥時人影刀光如雷霆震怒,在場無一人能稍瞬目;罷時卻驀地一靜,山已崩、海已陷,生機頓絕,滿堂屍橫血溢,恍如惡夢一般,誰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