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797節

林采茵笑道:“你別睡呀,我還要喚荊陌來呢,你睡了,我讓她找哪個?” 周圍響起一陣轟笑。
有人喊道:“林姑娘好手段!三兩句話便撂倒了這雌兒,連刀都不用!” 旁邊一人道:“也不瞧瞧是誰的眼光!能得主人寵愛,哪能沒有本事?林姑娘小試牛刀,本該手到擒來。
” 林采茵暈紅雙頰,啐了一口,把玩胸前烏亮柔潤的魚骨辮,笑得眼如月彎,頰畔露出一抹淺淺梨渦。
“嚴老二,你嘴忒甜,是看上她了罷?這位蘇姑娘可是天羅香內四部的教使出身,千金萬貴,甚得寵愛,更難得的是守身如玉,還是冰清玉潔的身子。
你用心辦差,我請主人賞了給你罷?” 那被喚作“嚴老二”的江湖客聞言大喜,見蘇合薰嬌軀玲瓏、雙腿修長,相貌更是美若天仙,尤其那咬牙蹙眉、清冷自持的高貴模樣,若能將她四肢縛起,恣意姦淫,王得她嘶聲哭喊,尊嚴掃地,不知該有多麼痛快!想著褲襠都脹起來,嘿嘿笑道:“那老嚴就先謝過林姑娘啦。
某不是空口白話之人,遠的不說,先將這雌兒抓回來,交由姑娘發落。
” 不遠處一名手持狼牙戰鎚、身材奇偉的丑漢笑道:“不是吧嚴人峒,逮個被葯倒的小花娘,你好意思說功勞?” 眾人盡笑。
那“嚴老二”嚴人峒呸的一聲:“鄧一轟,關你屁事!老子先拿前訂行不?” 不理四周鼓譟,將剉子斧往肩后一揹,大步走下場中,長滿粗卷硬毛的熊臂逕往蘇合薰肩頭伸去。
蘇合薰奮力欲起,卻連半分氣力也擠不出,遠方的林采茵早已望不清,如溶水般漸次模糊的視界里,只剩刺亮的篝火依稀能見……還有郁小娥那還胸僵立的朦朧輪廓。
她終於明白,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一切皆因先入為主的定見──(這一回,並非郁小娥壓制林采茵,而是她挾制了郁小娥! 眼看那毛茸茸的大手將至,溫濕腥濃的男子臭氣竄入鼻腔,驀地一隻手掌橫里伸來,拿住嚴人峒的腕子,嚴人峒一掙之下居然難以甩脫,熱辣辣地如陷火鉗,本能伸手取斧,一隻拳頭已轟上他的面門! 這一拳並未用上內勁,然而氣力奇大,正中唇齒,嚴人峒頓覺滿口腥咸,痛得迸淚,不由激起獸性,腳跟一踏,後仰的胖大身軀猛然折回,正要以鐵額撞對手個出其不意,第二拳、第三拳連至,打得他涕泗橫流暈頭轉向,忍不住吐氣開聲,吸入一縷葯煙,“轟”的一聲仰天栽倒,滿面是血。
耿照揮散濃煙,將半昏半醒的蘇合薰抱起來,霍然轉身、旁若無人,大步向前行去。
地上嚴人峒掙扎伸手,還欲攫他足踝,耿照看也不看一腳踏落,“啪!” 將他右掌骨輪連指根一起踩碎,起腳時留下個靴印大的陷坑,形狀宛然,難想像坑裡還有隻肉掌,或者它已變成何種形狀──骨碎聲落,靜默不過一霎,嚴人峒駭人的嚎叫聲回蕩于山風野林間,驚起林鳥無數,棲棲遑遑,說不盡的悽慘恐怖。
剎那間,抱著黑衣女郎眥目前行的少年,在眾人眼裡不知怎的瞧著就不像人,劈啪勁響的篝火將他長長的影子投在花幔上,彷彿有無數妖魔鬼怪掙扎欲出,不住變形扭曲、劇烈晃搖,在場數百人無一敢攖,眼睜睜看少年走近,卻沒有一丁點雜音,似連呼吸都忘了。
林采茵簌簌顫抖,得意的表情凝在臉上,嚇得幾乎失禁。
驀聽一把熟悉的聲音笑道:“典衛大人好氣魄!我就是欣賞這點,才教你活到現在。
” 只見鬼先生撥開花幔,悠然而出,被耿照懾住的滿場子人像突然回魂,齊聲歡叫道:“主人!” 林采茵身子一顫,破涕為笑,若非當中還隔著一個耿照,早已飛撲過去,縱入主人懷中。
鬼先生一向享受這種戲劇性的場面,此際卻無意細品,舉起手掌,止住了滿林喧嚷,環顧眾人道:“諸位出身三教九流,從未受過大門大派之庇護,在入我金環谷前,可說漂泊江湖,受盡衙門道上白眼。
我承諾過各位,這樣的日子將會結束,今夜便是一個開端。
“眼前這位耿典衛,乃白日流影城一脈、鎮東將軍跟前的紅人,不久前才在三乘論法大會上,連敗鼎天劍主、文舞鈞天等豪傑,威震天下;說是將軍左膀右臂,只怕不算誇大。
諸位若還在武林道上行走,日後想必要多多見識這位典衛大人的手段。
” 全場寂然,只餘風咆鳥驚,不知何處忽有人罵道:“……走狗!” 砰的一聲,扔來一塊乾泥。
耿照未曾轉頭,微一側首,任其飛落,周圍才湧起一陣嗡嗡低響,眾人紛紛交頭接耳,雖未能盡聽,料想沒有什麼好話。
慕容柔恃法行政,手段雷厲,江湖人以武犯禁,一向是鎮東將軍整肅的對象。
黑白兩道各大勢力也還罷了,仗著幾代、乃至幾土代經營地方的人脈與實力,尚能與官府周旋一二,諭令子弟收斂少惹事端便是,尋常武人哪有這份能耐? 一不小心犯了事,輕則繳銀罰役,重則刺金系獄,說是“法不容情”已不足以形容慕容柔的苛厲。
再愚魯的江湖粗漢,也知將軍是刻意消弭武林份子,只留下家大業大、目標顯著,不敢將腦袋往褲腰一掖,與官府朝廷拚命的莊園大戶,以便要脅宰制。
金環谷所招募的這些江湖豪客,泰半吃過官府的虧,身帶金印的便達三四成之多,懸榜緝拿、亡命江湖的亦非寥寥,當中確有土惡不赦之徒,更多卻是如鄲州的“地水天刀”陳三五之類,因細故被官府拿住了小辮子,不問情由,便往死里逼迫的可憐人,連家鄉都回不去,徘徊在越浦等城鎮之暗處,苦苦掙扎求生,活得比乞丐還不如。
一聽是鎮東將軍的手下,土之八九數得出恩怨,現場氣氛倏然一變,射向場中的幾百道目光突然險惡起來,連瞎子也感覺得出那股子悚栗;若非“連敗“鼎天劍主”、“文舞鈞天”” 的名頭太過駭人,來的怕不僅僅是乾泥而已。
“耿典衛,” 鬼先生轉過頭來,怡然道:“在場的弟兄都是苦命人,飽受鎮東將軍府的欺凌,實在想討個公道。
你若是肯替將軍大人陪個不是,承認過去對不起大家,你和那位蘇姑娘自可離去,我也不為難你。
” 金環谷眾人料不到他竟開出如此寬厚的條件,原本沒火的這下也不依了,紛紛鼓譟:“主人萬萬不可!” “鷹犬豺性,畜生不如!” “放他回去,明日穀城鐵騎即至,左右是個死!” 耿照當然不信他會如此爽快,想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閉口不答,忽見他身後花幔撥開,走出三名黑紗蒙臉的女子,服色與蘇合薰如出一轍,後面兩人一左一右,分扛紅衫女郎的兩條臂膀,耿照不用細看覆於垂發下的面孔,也知是染紅霞無疑,咬牙握拳,不敢輕舉妄動。
忽聽懷裡一聲咕噥,蘇合薰掙扎欲起,只可惜氣力弱極,不過就是輕輕一搐的程度,含混道:“那是……那是荊陌!不是……不是她……背叛了黑蜘蛛,是……黑蜘蛛……背……背叛……天……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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