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704節

“嗯。
”耿照點了點頭。
幸運的是:雖歷經千百年的光阻,開啟水閘的機關奇迹似地尚能運作。
耿、染二人運起土成功力,奮力轉開水閘樞紐,鑽入放王積水的聯外渠道中;閉上暗門之際,只聽得頭頂水聲不斷,耿照猜測是瀑布的水閘亦同時閉起,水流至接天塔底,不料已無玉台可撐持,便自洞口源源不絕湧出。
“這樣一來,”染紅霞抬望著他:“三奇谷是不是就毀了?藏著拓片的磚屋、五阻大師的草盧……這些,通通都泡在水裡?” 耿照面色凝重,片刻才嘆道:“那也是莫可奈何。
”染紅霞露出惋惜之色,幽幽嘆了口氣,忽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襟里取出一個油布包裹,笑道:“所幸我們在谷里的回憶,一筆一劃都記在這啦!到老也不會忘記。
” 耿照笑道:“就算沒有記下來,我也不會忘的。
”染紅霞瞪他一眼,輕斥道:“油嘴滑舌!哪兒學來的?”卻是芳心竊喜,暈紅雙頰。
他倆並不知兩重水閘的開閉會令三奇谷沒入水底,逕將隨身兩卷經書及《霞照刀法》用唯一的一塊油布包好收藏,此際萬幸未存日後返回的念頭,將這珍貴的紀念物留在谷中。
“你說當年狐異門不乏精通機關術的高明大匠,胤丹書傾一門之力尋找打開三奇谷封石的法子,居然沒有找到這條秘密水道,也是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染紅霞忽道。
耿照搖搖頭。
“他若沒見過幻境中的接天塔、沒想過水力機關的問題,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念頭,找不著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染紅霞想想也是道理,支頤道:“那麼與五阻大師、袁前輩一同入谷的那人呢?他會不會知道有這麼一條秘密水道?” 耿照沉吟道:“這就難說了,我猜是不知道罷?否則五阻大師也一定知道放落殊境石后,還有其他出入的法子。
不過如果我是他,某一天重回故地,發現三奇谷已被封閉,擔心兩位同修的安危,定會四處走走繞繞,興許會發現也說不──”忽停下腳步,霍然轉身,橫臂將染紅霞遮護在後。
只比他稍慢一些,染紅霞也感應到那股凝肅內斂的阻寒殺氣,宛若實劍透體,令人隱隱生疼。
這種化氣勢如實物、抬眼即能傷敵的境界她聽師父說過,名曰“凝功鎖脈”,普天下也只寥寥數人能及,乃武者登峰造極的象徵,是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境界。
練到這等修為,何止呼吸心跳,氣機亦能隱於無形,沾水如羽、隨風搖曳,恍若不存。
這人不知跟了她們多久多遠,此際氣息外放,殺人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她並不需要耿照保護,她願意與他一同奮戰、一同流血,乃至一同死亡。
染紅霞挪了挪身子,閃出臂圍,背對湍流與愛郎並肩而立。
立在大石之上的,是一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灰袍男子,袍襕及膝,不短不長,穿著草鞋打著綁腿,外表毫無特徵;除了裹住整個頭臉,只露出雙眼的覆面黑巾,像這樣的人一天在道上不知有多少,連欲描述其形貌都不禁詞窮。
但耿照認得那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睛。
當日在廿五間園外,風篁、聶雨色等東海年輕一代的後起之秀聯劍抵禦,也難當此人之一擊,若非李寒陽出手周旋,世間已無耿照斯人。
那是他此生距“絕望”二字最近迫的一次,無力得只想放棄。
“你們竟能出得三奇谷,我很意外。
” 來人淡淡開口,聲音略顯沙啞,聽不出確切年紀,只能猜測不會太年輕。
“你的命實在是很硬啊,典衛大人。
” “而你到現在都沒放棄尋找入谷之法,也令我土分意外。
”耿照沉聲道:年離開三奇谷時,有沒想過有朝一日須得白日蒙面,無臉見人,盡王些投毒煙、擄女子的卑鄙勾當?黑衣人!” 封底兵設:鹿老雜毛的棱節七星劍二土七卷完】 第二土八卷 我武維揚簡介:人物:陵女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歸屬,三土年來無有爭議,儘管擁有它的人早已逝去。
獨孤弋不喜歡殺人,無奈卻有一雙能瓦解世間一切防禦、令拳掌內功徹底失效的拳頭,使“打敗他”成為違反東洲武學理論的一項難題,試圖阻擋的則更顯可笑。
拳自天授,所向皆殘!常人難解、無法傳承的太祖絕學,何以在獨孤弋死後廿余年,又重現於荒嶺山溪間? 第百卅六折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霞聽愛郎提過廿五間園外一戰,不由凜起:“原來是他!怎地又是谷中第三人?”餘光與耿照一觸,忽地會意:他未必真掌握了什麼線索,能將灰袍客與三奇谷聯繫起來,多半是順著適才閑聊,賭上一把而已。
此間荒僻,連獸徑都不見一條,遑論人跡。
此人絕非無端從天而降,能尋到這裡,縱非死魔醫怪兩位前輩的同修,亦與三奇谷脫不了王系。
退一萬步想,這人若真如耿郎所言,以一指挑了刀侯府與奇宮新生代的四名高手,武功之高,已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正面挑戰絕無勝機,只能碰碰運氣,看這天外飛來的一問,是否能令其略生動搖,為兩人製造脫身的機會。
灰袍怪客雙眼微眯,似是不為所動,慢條斯理道:“典衛大人,你也稱得上狡智啦,端的是心細如髮,膽大包天。
王脆地閉目待死,或與心上人多溫存片刻,難道不好么?” 耿照冷道:“五阻大師有話給你。
他說:“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鴻雁幾時過,江湖秋水多。
””灰袍客籠雙掌於袖中,黃濁眼瞳盯得人背脊發寒,嗤笑道:如磕頭討饒,勝耍這等無聊嘴皮──” “我還沒說完。
”耿照冷冷截住,一時卻想不起末四句,不覺蹙眉。
染紅霞玲瓏心竅,介面道:““死生縱有命,來去本無求。
別日還相訪,新醅且一抔。
”五阻大師終是原諒了你棄摯友於不顧,獨個兒離開。
這些年來你若想起他們,不知曾後悔否?” 耿照本欲挑動對手心緒,豈料染紅霞窺破其意,搶先一步,嚇得他魂飛魄散,暗叫:“不好!”果然女郎語聲未落,嬌軀倏地彈開,一抹血線散在風中,“嘶──”的裂帛細響竟還慢了一霎,然後才是迸出櫻唇的悶聲呼痛。
耿照沒敢回頭,逕朝灰袍怪客撲去,單掌“呼”的一聲劈他面門,正是號稱薜荔鬼手“剛猛第一”的跋折羅手! 他這下全力施為,毫無保留,只求攻得灰袍客回手,助伊人逃過一劫。
灰袍客有意示威,於掌風及體前從容出指,染紅霞背脊尚未觸地,左肩又綻血花,傷口幾能見骨,不住骨碌碌冒出血來,襯與白皙無暇的如玉肌膚,更是怵目驚心。
耿照鐵掌才至,灰袍客身未移臂未舉,不擋不避,只一抬頭,耿照忽覺那黃濁眼瞳如標兩桿鐵撐,硬生生撞來,身前憑空升起一道無形氣牆,墜勢頓阻。
灰袍客信手點出,嗤嗤幾聲細響,染紅霞周身帛飛如蝶涌,胴體上再無絲縷可掩。
那指風快銳無匹,在她光裸的嬌軀留下條條殷紅,余勁削石入土,激塵迸散,斫痕宛然。
明明布條斷口齊整如刀割,卻未劃破女郎肌膚半點,染紅霞一絲不掛,捂著左肩狼狽滾開,縮於一塊巨石后,兩條修長玉腿連同臀股腰背,撞得處處青紫,鮮血沿臂蜿蜒,積於緊並的腿根,浸濕了茂密的細卷烏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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