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607節

“這手“隔物留勁”的功夫,將來有機會我再教你。
”蠶娘對她眨眨眼睛,就著軟榻踮起腳尖,撥開帳前的藕紗遠眺,喃喃道:“都放下手了……口鼻不能湊近號刀令,我看你拿什麼吹!丫頭,外頭那些個暴民都平靜下來了罷?你的心肝寶貝耿小子呢?” 橫疏影眺望片刻,回過一張蒼白雪靨。
“……一樣。
”她強抑著發顫的語聲,卻不禁遍體生寒,雙臂環抱著綿軟碩大的酥胸,咬牙輕道:“還是一樣,前輩。
他們……他們還是一樣。
”身畔一涼,飄散的柔軟銀絲拂過鼻尖頰畔,蠶娘攀著欄杆踮起腳尖,玉雪般晶瑩可愛的裸足踏在烏檀地板上,極度的白與極度的黑分外眩人。
蠶娘明眸一掃,小臉越看越沉。
果然耿照也好、流民也罷,通通依然故我,瘋狂的眼神與姿態全無恢復意識的徵兆。
巡檢營奉慕容柔號令,將箭鏃轉向兩側高台,鳳台前的拉鋸頓時失去最有力的翼護。
部分流民殺紅了眼,捨生忘死地攀爬著雕欄,金吾衛士斬到刀上裹了層厚重的漿膩,腕臂酸軟,依舊無法阻止發狂的暴徒。
要不多時,底階便即失守,衛士們退進內堂,苦苦抵擋蜂擁而入的暴民,不讓越過高檻。
打仗與比武不同,沒有“點到為止”一說,而這批暴民卻比戰場上的敵人更加難纏,就算砍傷手腳,也無法阻止他們繼續前進,不斷有金吾衛士被自己剛剛放倒的敵人揪住革帶、掀翻在地,在敵人淌出的鮮血之上滑跤,然後又添入自己的……受傷的金吾衛很快失去戰力,但流民除非死透,竟不能稍阻他們攀抓撕咬。
說是活人,更像是一群活生生的行屍。
“他媽的!這是什麼妖怪……我靠!把他們的頭砍下來!”任逐流的怒吼不住自樓梯口傳來,伴隨著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戰況緊急不言可喻。
橫疏影面色煞白,彷彿又回到了兒時曾見過的修羅場,記憶如有千鈞之重,緊緊纏著她不肯放手。
腿軟的少婦試圖攀住雕欄,可惜徒勞無功。
她軟綿綿地倚著欄杆畫壁,鼓脹脹的胸脯壓在壁上,酥軟的乳肉就像醒飽的麵糰般被壓擠變形,大把大把地溢至胸側,擠出一抹渾圓的乳廓來。
(不好!)聽過她與耿照的閨房密話,驀地想起她有這塊心病,偏在這個節骨眼犯上了,伸出小手在她背心按撫幾下,淳厚的內息透入橫疏影體內,美艷的少婦“嚶”的一聲回過神,眼神卻非預期的惶惑驚恐,反透出一絲凝然。
“只有……只有一個地方還未查過。
”橫疏影低聲道。
蠶娘心思如電,幾乎在她出口的瞬間便想到同一處。
--鳳台! 操縱著那把該死的號刀令的阻謀家,就在這座樓子里! 她早該想到的。
安置在向日金烏帳里的那些動物,何以反應如此激烈,接二連三七孔流血,甚至瞠目暴斃?因為無聲之音的來源便在左近,禽鳥爬獸被兩把號刀令夾在中間,自是無幸。
(人……到底在哪裡?)四樓都有可能。
考慮到任逐流為抵禦暴民,將金吾衛全部署到一、二樓去了,蠶娘再不猶豫,匆匆扔下一句“別亂跑!在這兒等我”便即起身,銀瀑般的長發一晃,人已掠上了鳳台第四層! 第四層樓坐滿了皇後娘娘欽點的貴客,多是親王內眷,服侍娘娘的宦官女史等,一早亦被任宜紫趕到此間,未有召喚不得擅登。
原本該有些疏散到三樓去,司設監的孫太監為獨佔功勞,刻意藏起金烏帳,不讓接近三樓,無處可去的小太監、小宮女才鬧哄哄地擠在一層樓里。
蠶娘施展絕頂身法,倏忽自樓梯口冒出,她身形嬌小,比七八歲的女童還要矮得多,裸著玉圭似的瑩白小腳踏上樓板,但見滿眼是人,視線卻無法穿透人牆,把心一橫:,通通放倒!”答答答踩著楹柱縱身,信手指點,眾人眼前銀華一顫,影動地搖,連聲音都不及發出,撲通撲通倒成一片。
百餘人不出片刻,已有半數失去知覺,弄不清何物倏忽而至,依稀見一抹毛茸茸、銀燦燦的流影飛竄,事後回想起來,都斬釘截鐵說是狐仙。
蠶娘動作雖快,心中卻急:阻謀家若匿於人牆后,便這短短片刻,已足夠湮滅證據,甚至毀掉號刀令。
只恨世上並無轉眼令百餘人灰飛煙滅的武功,縱使修為絕頂,人力畢竟有窮。
銀髮麗人心念一動,身形頓止,小巧的手掌往烏檀地板一拍:“著!”推搪著逃跑的宮女貴婦身子一歪,似被看不見的巨浪拋起,落下時無一能穩住身形,“哎唷”聲此起彼落。
視界倏空,赫見角落一名穿著官服官靴的男子雙手亂抓,抓住誰便往身前一推,權作遮護;四周女子驚叫竄逃,掀起的騷亂還在蠶娘之上。
那人邊抓邊推邊退,眨眼退至欄邊,探身大叫:郎!有刺客……有刺客!” (聰明的小子!)極反笑,雙手虛抱如蛹,臂間空氣骨碌碌地蒸騰起來,堪比烈日曝晒,沸流中迸出一抹冰藍流輝,映亮了那張精緻絕倫、比手掌心略小的清麗臉龐,“天覆神功”獨門詭勁已然上手。
“著!” 一聲清叱,蠶娘雙臂大開,虛抱成團的冰藍氣勁旋轉而出,展開成一片斜長的平面,攔腰掃過整排人牆,猶如一匹攤開的布疋,所經處無不倒地,氣芒藍暈也越來越淡,似將消散。
男子不及應變,暗叫“僥倖”,料想這小得出奇、宛若人偶般的銀髮女子武功再高,氣勁每穿過一人的身子,便又削減一分,接連掃倒土數人後,那片“氣布”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打定主意挺身硬受,以免引起旁人的疑心。
誰知氣芒一到身前便即捲起,將他密密裹住!被人牆耗得只剩薄薄一層的氣勁,卷作一團時仍有驚人之威,束得他氣血一滯,周身冰芒竄閃。
女郎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嫩芽般的纖指一戳,點得他“咕咚!”栽倒。
銀髮女郎一把踏上胸口,近距離照面,男子才驚覺她真是小得超乎想象,明明是成熟艷麗的外表,卻被縮小到孩童般的高度,手臂、腳掌、臉蛋……全都等比縮小,精細得不可思議,簡直像是某種精怪化成,總之絕不是人。
女郎水袖輕拂,掃過他胸腹間的各處褶袋,回眸一顰,貓兒似的抿著嘴。
“你把那玩意藏哪兒去啦,狡猾的小子?”足底忽傳來一股大力,他幾乎能聽見胸骨發出喀喀聲響,再加點力便要爆碎開來,無法想象那隻足趾內斂、酥瑩香滑,盈盈不及三寸的裸足,怎能有如此駭人的力量。
“也好。
”女郎笑道:“你不曉得,我正找殺人的理由呢!” “不……不是……你……錯……我……沒……” “硬氣啊,嘖嘖。
”加重力道的同時,兩隻纖纖小手可沒停過,將他從頭到腳搜了個遍,連襠間等避諱處也沒放過,彷彿踩的是條鹹魚,而非活生生的男子。
“以你的年歲,做不得主謀。
這樣罷,我給你家頭兒留個信,他一見你的屍首,便知哪個指名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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