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里縈繞不去,恍若冤鬼纏身。
能與之相抗的,除了和老衚衕生死、共患難的過命交情,還有最後一道有力的屏障。
按蠶娘所說,三土年前狐異門覆滅時,胤丹書夫婦的獨生愛子約莫三、四歲的年紀,可能還要更大些;他若未被鷲峰殺死,如今該是三土出頭的青年。
耿、胡二人結拜時敘過長幼,老胡自稱廿五,就算酒色不禁、奔波風塵,臉天生比別人老,也決計沒超過三土歲,不會是狐異門的遺孤。
“他能教我無雙快斬,旁人也能教他天狐刀”--思慮至此,看似解了套,卻又衍出另一處癥結:鬼先生的真面目,老胡恐怕是重要的關鍵。
就算他不是狐異門的人,也必與鬼先生有關。
蠶娘看出他神思不屬,輕輕打了個哈欠,揉眼道:“快天亮啦,老人家要補眠,睡眠不足對皮膚可不大好。
這些土幾二土歲的壞丫頭,背地裡都嫌我老呢!唉。
”踢掉便鞋,揭開錦被鑽進去,與媚兒並頭而卧。
耿照差點沒暈倒。
“蠶娘!睡這兒……不太好罷?” 且不說天一亮侍女們進來看見,光是媚兒醒過來,怕又是一場騷動。
蠶娘裹被背過身去,把臉蛋埋進了媚兒雪白溫香的奶脯間。
她的臉比女子的柔荑還小,更襯得媚兒雙峰巨碩,細小的白髮女郎彷彿對這兩隻“枕頭”間的腴縫極是滿意,美得扭動小腰,小臉在她乳間翻來轉去連蹭幾下,渾圓的屁股一翹,自錦被上浮凸而出,曲線之誘人、尺寸之小巧,竟無半分真實感。
“蠶娘睡這兒有甚不好的?你睡這兒才不好!去去去,客滿啦!明日再來,包管向隅!唔……好軟、好香喲!這丫頭真是……呵呵呵……” --你逢人感嘆“可惜不是女孩子”就為了這種事嗎?這是什麼嗜好啊! 想起她本領通天,實在輪不到自己操心,正好把雪艷青跟媚兒這倆燙手山芋一股腦兒扔了給她。
耿照本欲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忽聽蠶娘悶聲咕噥,如吐囈語:“……雪艷青……在那裡……你記得……別讓人……” “可以把臉移開再說話么?呼嚕呼嚕的我聽不見。
” “你一點都不可愛。
” 她戀戀不捨地止住“暖枕”的動作,歪著精緻的小腦袋道:“我說,雪艷青那丫頭蠶娘不方便帶在身邊,先把她藏在那裡。
你記得天亮前給她挪挪位子,別讓人給發現啦!” 耿照聽得眼都直了。
“那裡……是哪裡?” “喏,就是那裡呀!”蠶娘嘻嘻一笑,蔥芽兒似的指尖往門外一比:“前頭山頂上,有間又紅又大、金碧輝煌的四方閣子,那兒房間多,我給雪丫頭找了間寬大舒適的,裡頭有個水靈水靈的丫頭,雪膚花顏,臉蛋兒美得真是沒話說喲!還有還有,她那雙奶脯又大又綿,比媚兒丫頭還要豐滿……” ◇ ◇ ◇!)!”一聲破門飛出,身形已在檐外,墜下的瞬間足尖微點,整個人掠上牆頭。
借著月光遠眺,果然前方山坳里燈火通明,谷中彷彿掘出巨大的黃金礦脈,黃澄澄的光暈由下而上,映出曲折的棱峰,當中矗著一座彤艷高閣,無論是主體的丹朱抑或妝點的金綠二色,俱都溶於燈華里,同成為這偉大輝煌的一部份,正是皇后駐蹕的棲鳳館。
從方位推斷,媚兒所在的這座溫泉獨院在棲鳳館背面,兩地相距甚遠,當中山路高高低低,夜裡並不好走;此間耿照從未履至,故爾不知。
他辨明了方位,不敢再作停留,忙施展輕功,朝棲鳳館掠去。
他的輕功出自明棧雪調教,深得天羅香“懸網游牆”精要,於廊廡牆檐間趨避若飛蛛,然而長途跋涉,懸網游牆便無用武之地,靠的還是碧火功的悠長內力。
山谷四面夜幕低垂,卻是黎明前的最後一絲黑暗,再過半個多時辰天際浮露魚肚白,棲鳳館裡外開始有人走動,便似明姑娘那般神出鬼沒,也不能進出如無人之境。
更何況館內還有劍法超卓的任逐流,皇後娘娘身邊,亦不知有多少深藏不露的高手。
蠶娘把他帶到媚兒處已夠匪夷所思了,不辭辛苦把雪艷青弄進棲鳳館,簡直不知所謂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關於這點,蠶娘倒是臉不紅氣不喘,振振有詞:這丫頭呀,恨死雪艷青啦!你把吸血蝙蝠和蜘蛛精放一塊,屋頂都能掀翻了去。
到時候蠶娘又不能出面,你來給她們揍一揍消消氣可好?” “都是你的話!” --她……她絕對是故意的!一定是! 蠶娘情報精通,幾無不知道的秘密,一路尾隨他至此,窺得他與橫疏影的關係也不奇怪,才故意把泡完溫泉的雪艷青藏到橫疏影的房間里。
耿照從沒遇過這麼喜歡惡作劇的前輩高人,比起蠶娘,漱瓊飛所能製造的災難不過是一碟小菜,簡直跟吃長齋的老太婆沒兩樣。
橫疏影不通武藝,倒不怕對雪艷青如何,他擔心的是:萬一雪艷青突然醒過來,在狀況不明的情況下,突然對姊姊動上了手,那可怎生是好? 棲鳳館已是熟門熟路,他潛入守備寬鬆的院牆,這回沒有任逐流出來攪局,輕易攀上樓頂,由窗檯鑽進西側廂房。
那鏤窗並未關閉,夜風吹得紗簾婆娑,桌頂的燈焰早已滅去,連最後一絲余裊都被風撥散,燭芯冷透,房中不聞燒煙氣息,距窗啟已有相當辰光。
綉榻上橫陳著一具赤裸嬌軀,僅以薄被輕覆,其下露出一雙修長光滑的玉腿,遮也遮不住;雖然躺下攤平,雙峰仍是圓腹尖頂的淚滴型,在被上堆出滿滿的兩座,正是被劫來此間的雪艷青。
蠶娘的閉穴手法聞所未聞,怎麼推血過宮都無法解開;強以碧火功沖開,又恐傷及經脈,幸而雪艷青呼吸平順、脈象穩定,內傷頗見好轉,若能好好睡一覺,對傷勢大有裨益。
雪艷青沒事了,橫疏影卻不見蹤影。
他強迫自己不得慌亂,一一檢視房中各處。
鏤窗大開一事,令耿照頗為上心。
蠶娘誇過橫疏影的相貌身段,卻未必是送雪艷青過來時才見的,她跟了耿照好一段時間,恐怕已識得橫疏影。
要做到來去無蹤只一個法門,便是“維持現場”;蠶娘離去時若未閉窗,只因來時,窗便是開的,而當時橫疏影已不在房內。
寬敞富麗的廂房以數重屏風相隔,分割成幾個獨立區域,有起居待客的小廳、就寢的內室、侍女的睡房,當然也有更衣置物的小空間。
橫疏影的衣物折迭齊整,一套日常穿著的衫裙披在更衣處的屏風上,沒有受迫遇襲的凌亂,只見離開之倉促。
她的繡鞋褪在屏下,一襲夜裡經常披著擋風的連帽大氅不見蹤跡,顯是換了外出的裝束。
奇怪!都這個時候了……姊姊卻要往哪裡去?阿蘭山畢竟是荒郊野地,她獨自夜行,會不會遭遇什麼危險? 彷彿要揮去這荒誕的念頭,耿照隨手打開衣箱,翻著箱里的衣物。
若能找到那件連帽烏氅,就能推翻“橫疏影在外頭”的假設,又或找到什麼蛛絲馬跡,指明橫疏影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