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1-44卷全) - 第450節

古木鳶說過,“虎帥”韓破凡的絕學《玄囂八陣字》是一門槍法。
(黃金鑄杖,只為掩人耳目。
這杖里所藏的兵器,必與《玄囂八陣字》有關!)飄退,祭血魔君的矮壯身形已至雪艷青身後五尺處--這絕不是“箜篌血刃”的最大範圍,而是祭血魔君願意以之示人的假象。
他雙臂交叉於胸,正欲反手彈指,見雪艷青微一踉蹌,狼狽避開一蓬濺至身前的銷融金水,眼看防線將被突破,忙不迭地抽身疾退! 鬼先生大叫:“蠨祖!再撐一招,請即退開!”卻以眼色示意魔君。
果然雪艷青聞言頓住腳跟,咬牙又硬接了離垢一擊;背後,祭血魔君土指彈掃,“箜篌血刃”的無形震音貫穿嬌軀,透甲而出,轟得耿照氣血翻湧,臍間驪珠一黯,充盈百骸的奇力如煮繭剝絲般抽回,離垢刀的火焰迅速消褪。
耿照幾乎站立不穩,拄刀撐持,誰知離垢“嘩啦!”插進檐瓦柱頭,幾乎將整片檐角斫斷,離垢刀卡在殘斷的建築之間,耿照與雪艷青立身處搖搖欲墜。
玉面蠨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被震音近距離貫背透胸,饒是根基過人,也受沉重的內傷,嬌軀卧倒,攀著檐瓦不讓自己掉下去,連倒退爬回的力氣也無。
鬼先生躍上飛閣,貓兒也似的走到她身邊,支撐著檐角的木柱“咿呀”幾聲便不再晃動,可見輕功之高。
雪艷青掙扎欲起,鬼先生搭了搭她的腕脈,笑道:“蠨祖勿憂,我認識極高明的大夫,必能為蠨祖延治。
” 雪艷青俏臉煞白,一抹殷紅淌下嘴角,極其艱難地開口:“杖……我的杖……”鬼先生一一扳開她修長的玉指,取過金杖,笑道:“我與蠨祖借杖一用,少時便還。
蠨祖毋憂。
”雪艷青搖了搖頭,無奈五內翻湧,難以反抗。
鬼先生提杖退回幾步,杖頭前挑,“當!”尖端卡住了離垢的船形刀鍔。
“喂!”下頭阻宿冥見狀,勉力移至檐底,使了個“千斤墜”穩住身子,張臂叫道:“你把淫婦和那……那傢伙扔下來,我接著。
”適才雪艷青救了她一命,堂堂鬼王、九幽土類玄冥之主,她媚兒可不欠這個人情,特別是欠天羅香那幫賤婦。
鬼先生笑道:“就來了,我先取回離垢。
妖刀緊要,可不能出了差錯。
”阻宿冥無話可說。
在她心裡,怕也覺得離垢比雪艷青重要得多。
若非是欠了她的,才懶理那賤婦死活。
“那快拿唄。
慢!我見檐頭快塌啦,先把小和尚……先把耿照扔下來!” 鬼先生哈哈大笑,金杖一挑,離垢刀唰地拔出,凌空轉得幾圈,穩穩插落地面。
就在這時,搖搖欲墜的檐角終於支撐不住,“嘩啦”一陣傾裂迸響,連同檐上兩人齊墜入黑夜江風,許久之後,才聽見轟然破水的聲響…… 第八八折 至誠無礙,心若鏡台盡處,恍如一夢。
赤煉堂雷家經營百餘年的風火連環塢,終也有燒完的時候。
火勢漸褪的江面上,衰頹的焰光又將舞台還諸黑夜,除了風裡揮之不去的焦臭氣味,上半夜那場夾雜著血腥哀嚎的紅蓮災劫已悄然落幕,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符赤錦取下悶濕的覆面巾子捏在手裡,仍半掩口鼻,稍阻難聞的火場氣息。
不幸的是:風火連環塢恰在上風處,飽含水氣的江風吹過餘燼,刮來滿滿的焦腐氣,彷彿炭泥與血肉混作一處還發了霉,臭氣既黏滯又兇猛,捏成一團的巾子效果有限,不過聊備一格。
雖然好潔,符赤錦卻無絲毫抱怨,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點精神,腳踩濕軟的蘆叢沙洲沿江搜索,唯恐錯失了愛郎的蹤影。
今夜的聚會裡,游屍門是唯二沒有開口或動手的燈籠之一--保存實力、甚至保持神秘,本就是穩妥的盤算,教旁人摸不清斤兩底細,自然又增添幾分忌憚。
這在群邪匯聚的場子里一點也不奇怪。
聶冥途的舊有勢力早已灰飛湮滅,如今孤身一人的狼首,必須大大露臉以凸顯自身的存在,來換取更有利的談判空間;老謀深算的騷狐狸漱玉節,如非為了弦子,料想也是隱於燈籠之後,絕不輕易露底。
至於那鬼王阻宿冥嘛……女兒身,符赤錦認識的精明女子也不少了,且不說那頭騷狐狸,就連黃島何家的君盼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江湖歷練是少了點,但絕非年少可欺的軟柿子;手綰一島,無數豪士願意賣命效死,這可不是隨便哪家的小姐都能輕易做到。
那阻宿冥明顯是著緊耿郎的,只是手段太劣,又舍不下離垢刀,救不能救、放不能放,竹藍打水兩頭空,反教旁人摸清了深淺。
由適才的混戰推斷,阻宿冥武功約與聶冥途在伯仲間,心計、臨敵反應卻遜了不止一籌,看得出內力不濟,然而武功偏走大開大闔的路子,須有深湛內功相佐,才能發揮威力。
耿照什麼事都不瞞她,連在蓮覺寺窺破阻宿冥的秘密、有過合體之緣的事也都說了,符赤錦常纏著他問東問西,專揀些交合的細節問,又或在高翹著汗津津的酥沃雪臀、被他插得唧唧作響的當兒,瞇著如絲媚眼,冷不防咬唇回頭,帶著細細嬌喘:…你那天……啊、啊……也……也是這般弄……啊!就是那兒……美……美死了!上……上邊兒也要……呀、呀……忒厲害的淫僧,我要是媚兒,一定……一定想死你啦……”弄得耿照哭笑不得,她則是咯咯嬌笑,樂不可支。
思慮至此,符赤錦胸中潮湧,俏臉微微發燙,半晌才搖了搖頭,抑下心猿意馬。
除了不知收斂的阻宿冥之外,武功高強的“玉面蠨祖”雪艷青、南冥惡佛,及至被稱作“祭血魔君”的血甲門人,大抵都盡量保持低調。
從頭到尾不置一詞、不曾表態的游屍門,不過是更小心謹慎罷了。
況且,這也不是現場唯一一盞全程保持緘默的燈籠。
其實符赤錦只是別無選擇。
耿照闖入聚會、力戰群邪,甚至妖刀異變陡生時,她幾乎想不顧一切衝上去,是大師父的識海傳音阻止了她。
“女徒,切莫衝動。
以你我現時之力,非但幫不了他,反而壞事。
靜觀其變罷。
” 她知道大師父是忍著極度的痛苦,甘冒真氣逆行的危險,才得以心識傳音。
他的聲音連在腦海中聽來都異常虛弱,字字句句如受萬針攢刺,教人不忍。
論輩份,青面神在七玄之內,要比天羅香的“代天刑典”蚳狩雲蚳姥姥更高,連昔日游屍門主“血屍王”紫羅袈都得恭恭敬敬喊一聲太師叔;以橫空之姿接掌大位的“萬里飛皇”范飛強,從來不敢小覷了這位神秘邪異的長老。
縱使傷重難支,青面神始終保有一擊之力,這是他今晚敢於出席這場聚會的保命符。
這一擊足以令七玄宗主等級的高手俯首低頭,無論是混戰、偷襲,甚至是連手群毆,均能應手破之,讓愛徒帶著他安然脫險。
而當耿照與雪艷青隨崩檐墜下,青面神判斷終於是使出這一擊的時候-- 在鬼先生等人的感知里,天地彷彿晃了一晃,旋又恢復正常,不久后“噗通”兩聲重物入水,回見游屍門、五帝窟已不在現場,料想是趁亂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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