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此等惡漢,我心神稍松,隨即就覺得渾身上下痛的厲害,頭重腳輕,身子一軟,就往前傾。
好在朧見我渾身浴血,早知事情不妙,看我身子搖晃,馬上探手一撈,托住我的身子,說道:“剛才我在裡面聽到許多聲響,就知你處境堪憂,卻沒想到你竟然傷成這番摸樣。
”我心中溫暖,也不開口,勉強一笑,細細向他看去。
只是短短一月不見,朧就已完全白頭,單衣薄褲,渾身瘀傷。
而那白門之內,所有物品全由白色陶瓷築成,或成片,或成器,或成磚,渾然一體,不留痕迹。
我見那片片白瓷之上,留有碧血點點,想必這些天來,朧在此處必是飽經折磨。
不過他身子消瘦卻站的筆直,傲骨嶙嶙中自有一股氣勢存在。
那雙眼睛,依然還是那麼炯炯有神,看向我時,眼中滿是慈祥。
我鼻頭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又唯恐朧笑我學小兒女般惺惺作態,勉強止住,低頭說道:“對不起,這麼晚才來救您,讓您受苦了。
”朧注意我瞧著他的傷痕,抬不起頭,略一思索,就知曉了我的愧疚之意,隨即淡淡一笑,說道:“這點苦,不礙事的。
”身在敵營,歷經拷問,種種酷刑。
這滿腹苦楚,他僅僅只用七個字而已,便將這諸般苦難輕輕揭了過去。
我終於忍受不住,未語淚流,朧並不為此笑我,反而為我拭去眼淚,拍著我的肩膀輕聲鼓勵了一番,問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經此一問,我這時方才想起老人的事情,急忙回頭尋他。
原來在惡漢死後,剩餘敵人一見事情不妙,便都乘著電梯逃個乾凈,只留下老人一人孤零零的蹲在牆角處,雙手抱頭,動也不動,也不知還在畏懼些什麼。
我放下心來,此刻雖不知曉他的真正身份,但是能被關押在此處,足見此人身份重要。
我由朧攙扶著,一瘸一拐走到老人身旁。
這一路上,地上到處都是敵人逃跑時拋棄的物品,有針劑,有藥丸,有粉末,零零散散,種類繁多,皆為藥物,不一而足。
行走時,我與朧的褲腳處不小心也沾了一些。
不過此時我倆身上衣物皆是污濁不堪,遂也不在意,任它髒去。
誰曾想,就是這一番忽視,卻讓我們尋得一個大秘密所在。
老人一見那白色粉末,就連滾帶爬,慌忙逃跑,怎麼也不讓我倆靠近。
我正感奇怪,朧卻已捏起一撮粉末放於鼻尖,仔細辨別起來。
只見他眉頭開始越皺越緊,望向老人時,眼底滿是同情之意。
我看的好奇心起,便學他捏起一點藥粉,湊到鼻下嗅。
發覺此物不但無任何刺鼻辛味,反而有一縷淡淡檀香味道,繞在鼻尖不去。
我心中奇怪,便對朧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如此好聞?”朧想了一下,答道:“這是種心臟強力鎮定劑,主要用於治療心率不齊,同時對於心臟的諸多病症都有奇效。
但因其工序複雜,原料昂貴難尋,雖很多人知曉有此藥物,但卻是一種花大價錢也不容易買到的東西。
”我聽的滿是疑惑,將那粉末又嗅了幾嗅,追問道:“那麼照您所說,這豈不是個好東西了?那麼他……”我沒把話說白,只是對著老人躲藏處努了努嘴。
朧長歎了一口氣,隨我也望向老人,解釋道:“這世上,很多東西少時是極為有用之物,但是一多,反而成了天大禍害。
這葯就是如此。
第一次用時可以救人性命,但是數次之後,病人就對它有了依賴,其成癮性比最純的毒品還要強上數十倍。
但它偏偏又屬於藥物,對人身子極富營養,毫無害處。
卻會讓人漸漸智力退化,記憶混淆,易衝動,易爆怒,並對施藥者極為畏懼。
終把人養成一個四肢健碩,智力全無的活死人。
你說,這葯還是個好東西嗎?”我一聽,嚇得慌忙將手上的藥粉全甩於地上,使勁的擦了擦手,又仔細的將身上殘留的藥粉皆數撣去,方才安下心來。
我在秘密警察部門待了這麼久,也未曾聽過此種藥物,朧又為何能知道如此清楚,頓覺事有蹊蹺,便開口問他。
朧並不答我,只將心中悲苦輕輕一歎,就把話鋒一轉,避了過去。
我想,這定是另一個,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故事了……只聽朧說道:“孩子你聽著,我現在就把這些天來的經歷全部告訴與你。
你要仔細記好,希望這些小事,能夠對我們的大事有所補益。
”接著,朧就將分別以後的經歷,快速告訴了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朧被抓到這裡以後,馬上就被暴君取走了異能,成了一個無用之人。
但儘管如此,暴君卻還不放心,專門派人為他造了間全由陶瓷蓋成的房子關他。
同時餐餐都喂他百年紅酒,最大限度的降低他的逃跑幾率。
至於身上的那些傷痕,朧卻至始至終,不發一言。
最後,朧用“小心謹慎,傲氣沖天,狡猾多疑,梟雄之才。
”這十六個字給暴君下了個定義。
還告誡於我說,人若小心必然多疑,傲氣必然多自持,梟雄必然無情。
所以力取不如智取,要想除他,要打蛇七寸,枉不可打草驚蛇;要做一弄臣,枉不可顯露智慧;要取泥自污,枉不可無欲無求。
讓其不防,輕視,施恩於你,你就勝了。
我將這席話,都牢牢記在心底。
不過我們說話時,電梯那裡一直毫無動靜,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存了一份小心,伸手將老人從地上拽起。
果然,身上沒了藥粉味道,老人很順從的就隨我從地上起來,眼睛滴溜溜直轉,又變回了頑童摸樣。
一抖身子掙脫於我,原地轉了半圈,帶著陣陣風聲,拳如長鞭,突然向我襲來!我早就傷痕纍纍,面對突襲,當然躲閃不過,眼看就要挨個正著。
此時,卻有一隻大掌搶先擋在我的胸前,拿住來拳只向後一托,就將這萬鈞拳勁皆數卸去。
老人也不惱怒,笑嘻嘻的不停鼓掌,捨棄了我,圍著朧不停繞起圈來。
朧也閉目和拳,擺了個退守架勢,任他如何活動,心靜若沉淵,波瀾不起,身蓄勢不動,含勁不吐。
我本想他們兩人此番較量,必是極漫長之局。
可老人記憶糊塗,身手不老,一看朧已在蓄勢,手變蛇頭,馬上強攻,招招去的都是下三路和極為陰險刁鑽之處。
看似已為取勝,不擇手段。
朧神情不變,雙拳劃出道道弧線,組成一個大圓,將攻擊全部擋在外面。
接著拳鋒一轉,取大開大合之勢,拳拳都走直線,光明正大的和老人對打起來。
這時,我方才見識到了古武的真正威力。
只見這一番比斗,老人如游蛇一般,但凡朧稍有破綻,就游竄而上,一擊不中,毫不戀戰,隨即遠遁,退守一旁。
朧則如烈陽一般,一雙拳頭化成道道光芒,直來直去,只攻不守,端是威風凜凜。
我在一旁看的心驚,暗想過去同這兩人對敵時,他們對我沒存殺心,要不然不出十招,我定會橫屍當場。
這兩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一剛一柔,來來去去比鬥了幾十個回合,卻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眼見就要打成無勝無敗之局,老人突然嘿嘿一笑,將剛才種下的詭計使了出來,將雙掌略一摩擦,就有一股火苗從他十指尖猛然竄出!這瞬間,我大聲驚呼道:“爺爺!”老人聽到,略一遲疑,像是想到了什麼,但是招式不變,變掌為拳,拳帶火焰,對著朧的面門狠狠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