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徑直上樓去書房,開電腦改圖紙。
那是個位於新加坡的大廈項目,周邊樓棟林立,他的高層也將在這座鋼鐵森林中拔地而起,玻璃與金屬反射熱帶陽光,會像浪有千迭,但沒有濤聲,未免孤獨。
改了寥寥兩筆,他打開郵箱,翻出千秋最早交來的一套資料。
裡面有舒澄澄的作品集,她初期做過很多室內設計,在事務所層面來說,常有人瞧不起這種小活,但舒澄澄很坦然,毫不避諱,把這種小活跟建築全案設計都塞在一個集子里。
她也有這份坦然的資本,老天追著喂飯,就算是在螺螄殼裡也能做出讓人過目不忘的名堂。
裡面有一套室內小山水的圖,她在那個戶型設計有些荒謬、還開著扇歪斜天窗的客廳中央安置了一叢竹柏,竹柏下是窄山石和長條形石料鑿成的魚缸,裡面養著兩條鬥魚,共同構成一個與人坐下時肩背等高的微型隔斷,兩幅沙發一高一低,隔著山樹池魚背對背,中間上空掛著張仿宣紙屏風,半隱半透,如果天氣好,天窗里會有月光蹈步,令人聯想到兩個主人各自讀書逗狗,回頭時就能看到彼此在月色下的側影。
隔山隔海,卻可以呼吸相聞、盈手贈月,是個溫柔且性感的設計。
舒澄澄自己住得亂七八糟,卻很懂人想住的地方會是什麼樣,正如她當時很懂如何讓他喜歡,是種直覺天賦。
霍止從不在一個地方摔倒兩次,但此刻的確很想聽到樓梯上響起舒澄澄輕快的腳步聲,心情因此有些複雜。
舒澄澄在他的印象中一直停留在脈搏平靜地趕他走的那天,平心而論,那天她十分討厭。
他缺乏睡眠,有大把時間在枯燥的等待中度過,經常會想象在她嘴裡塞上口球,或者扼住她的脖子,舒澄澄只有在做愛的時候才會失控,而他想看到更多支離破碎。
落地江城,霍止想做的都做了,想看的也看了,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她的存在依然可以讓他喘口氣。
父母車禍那天也是個雷雨夜,但舒澄澄把微涼的手指放在他額頭上時,他完全沒有想到照片里的那些笑臉,她去煮粥,他就很單純地在思索她在灶台前笨得煮粥都要搜菜譜,想象她手指被燙到,會摸一摸漂亮的耳垂,耳垂上有個小洞,洞口粉紅,顯得耳垂更柔軟潔白。
她連個耳洞都很勾人。
然後他會想起高中時她還沒有耳洞,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打的,也許是大學的時候。大學里她應該也很顯眼,不知道她有沒有做過別人的救命稻草,以及她好像又治好了他的失眠。
漫無邊際地,他可以想很多。雖然不知道這算什麼。
直到改完新加坡的圖,舒澄澄依然沒有回來,霍止出了門,緩步上山,坐在山頂長椅上吹吹夜風。
正在放空,厲而川打來電話,“小止,借我車子用一下。”
他說:“你有七台車和兩個司機。”
厲而川大笑,“好吧,我就是想叫你喝喝酒,不要這麼不解風情。”
很少有人叫霍止應酬,更少有人叫他吃喝玩樂,不知道厲而川今天怎麼會突發奇想。
他問:“你怎麼了?”
“我聽說舒澄澄也在這家餐廳吃飯,想叫你也來。”
原來她沒去看房。他靠上長椅,“舒澄澄天天吃飯,有什麼稀奇的。”
厲而川打了個酒嗝,“我最近看你好像對她有點意思,但不確定,你再給我看看。”
霍止微笑,“九哥,你很閑嗎。”
“我很忙,但我們都很好奇你還會不會再喜歡別人。”
霍川櫻從來把榕城那件事的始末細節捂得密不透風,生怕被媒體挖出霍止那時的醜聞,沒人知道那個厲害的姑娘是誰,因此厲而川的興趣愛好實在很無聊。
霍止打算掛掉電話,厲而川又說:“喂喂,等等——千秋請溫嘉瑞吃飯,這算公事吧?但好像溫太太也在這家餐廳,一個人開了個包間,你覺得這事算公還是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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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霍老師的箭頭一樣好粗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