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門開著,門外地上的一盆綠植倒在地上,倒了滿地泥土,顯然是被忙亂間一腳踢翻的。
衛生間里傳來嘔吐的動靜,隨後是沖水聲。
舒澄澄走進去,霍止應該是聽見了她的腳步,飛快地說:“別過來。”
舒澄澄摸上燈的開關,“不好吧。見死不救,你媽知道了不得弄死我。”
“咔噠”一聲,燈光大亮,霍止正跪在馬桶前。
他嘶聲重複道:“出去。”
他把剛才喝的幾口水都吐了,看樣子吐得搜腸刮肚,舒澄澄上前,拍拍他的後腦勺,輕聲調侃:“起不來了?”
霍止沒應聲,勉力試圖維持肩背挺直,卻因為用力顯得愈加狼狽,劇烈的嘔吐反應導致四肢筋疲力盡,皮膚上還透著一層冷汗。
舒澄澄摸出他燒得比剛才厲害,彎腰用了點力氣,把他架起來。
霍止看著清瘦,但畢竟是個成年男性,舒澄澄連拖帶拽把他弄回床上,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你怎麼這麼沉?”
霍止報以冷眼,“你怎麼這麼多管閑事?”
脫過臼的肩膀又酸又疼,舒澄澄給自己揉揉,笑意上眼,“因為你討厭我多管閑事呀。”
霍止囫圇蓋上被子,手臂遮住眉眼,無力跟她爭辯。
舒澄澄走了,片刻后又回來,如同流氓,手心擠進被子,把他的下半張臉剝出來,食指色情泛濫地摸上他乾涸的嘴唇,隨即向下,下巴、喉結,再然後是睡衣領口裡滾燙的皮膚。
霍止要發怒,唇齒張開,舒澄澄迅速插進一支溫度計。
霍止微睜開眼,滿臉不滿。
她捏著溫度計,攪在他嘴裡,彎腰捏捏他的臉,“主人,你可要含好,萬一水銀爆掉,我會坐牢。”
他含穩溫度計,由於實在沒力氣折騰,決定偃旗息鼓,只拍拍她的腰,咳嗽一聲,“不會讓你坐牢的。去煮粥。”
他記得舒澄澄會煮粥,以前有一次他生病在家,霍女士如臨大敵,叫來叄個醫生輪流看診,叄個醫生各自出治療方案,分析這場重感冒會不會影響他的腦神經。
他躺在床上出神,聽到窗戶在響,響了半天,才意識到可能是外面有人,起身推開窗戶。
舒澄澄剛放學,正騎著單車,在樓下停著,拿著一把小石子敲打他的窗戶,見他終於冒頭,她仰著頭問:“你還難受嗎?”
好像只有舒澄澄認真關心這個問題,他的感受有點陌生。
他搖搖頭,“不。”
她像很高興,笑得酒窩都露出來,“那你明天來上學嗎?”
“恐怕不行。”
明天又見不到,她又有點惆悵,片刻后說:“我給你做東西吃。”
兩小時后他吃到了傭人送來的餐盒,是舒澄澄塞了錢讓保姆悄悄拿上來的。
她沒有貼什麼愛心便簽,只是很簡單的一個餐盒,打開來,裡面是很好的白粥,新鮮的粳米煲出淺淺的碧綠色。
粥很好喝,他很快就好起來。後來他生病都買白粥喝,買過很多家,都沒有那天的好喝。
然而眼下,舒澄澄聽完他的要求,卻只反問:“我?粥?”
他反應過來,覺得無奈,牙齒真磕上了溫度計,成了字面意義的咬牙切齒,“你連一盒粥都是買的。”
她也反應過來,“啊。你說那盒粥。”
夜色太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於是他摸開檯燈。
燈光昏黃,氤氳罩出一方綽約的亮光,和外面的雨夜形成一種結界似的區隔。舒澄澄卸了妝,素著張臉,皮膚白眼瞳黑,清秀又冷淡,樣子很像高中生,於是顯得更加討厭。
他問:“哪家?”
舒澄澄回想不起來,“可能是校門口賣腸粉的那家。”
溫度計時間到了,他抽出來看看數字,放到一邊,關燈閉上眼,“去煮。粥你總會煮吧。”
舒澄澄還真的不會,嘗試著點了外賣,再次倚在霍止卧室門邊,“不知道送不送得到,只能聽天由命了。你應該不餓吧?”
霍止言簡意賅:“出去。”
舒澄澄立刻出去了,回房間重新沖澡,上床入睡。
半夜,她被一個巨大的響雷震醒,手機隨即亮起,是團隊群里李總帶頭聊了起來,大家都說沒聽過這麼響的雷。
她也發了個“+1”的表情,黃岳很快就私聊她:“害怕嗎?要不要我去找你?”
她往上翻記錄,全是工作往來文件,上次聊騷還是他問“下班沒?做不做?”
那時她被捆在地下室里,霍止替她回了一個“不”字。
舒澄澄上次這麼久不約炮還是十幾歲的時候,幾個月前她想象不到自己又會變成苦行僧,並且這種高雅的兩性關係還是拜霍止所賜。
能睡是舒澄澄為數不多的健康生活習慣,但想到這裡,反而睡不著了,還真的有點餓。她放下手機,下樓開燈開火,對著教程燒開清水,倒進米,拉來搖椅坐在火邊,翻著書等待。
原來煮粥並不難,半小時的功夫,米粒抻長開裂,溢出淡白的漿液,咕嘟咕嘟地翻湧。她把火調小,再等了半小時,粥面上開始浮起粥油。
才凌晨叄點,舒澄澄打算自己先吃,繞著廚房找勺子,踩上椅子拉開櫥櫃,拿到勺子再下來,結果拖鞋踩到搖椅腳,失重地滑向地面,連忙扶住牆才沒仰面摔下去,但屈起的胳膊壓到鍋邊,她認命地看著一鍋粥在空中划起一個拋物線,動靜巨大地砸在了地上。
她蹲下去搶救那本金貴的精裝原版書,書封面上全是粥,燙得下不了手,舒澄澄試圖拿砂鍋片把書鏟著立起來,同時聽到“砰”的一聲門響,霍止快步走來,咳嗽著拍開她要去摸砂鍋片的手,接著跨過一地狼藉,拽過她的手臂放到水龍頭下。
舒澄澄手臂上濺了一片滾粥,霍止緊緊攥著她的肘彎,用源源不斷的冷水衝掉灼熱,並問道:“廚房擺搖椅,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霍止眼睛沒睜開,似乎站著都要睡著,微亂的頭頂籠罩著大氣低壓,顯然被吵得十分不愉快。
舒澄澄回答:“這粥是給你煮的,你也有責任,那本書一千五百八十塊,你能賠給我嗎?”
霍止關掉水龍頭,拿布墊著手,彎腰把砂鍋片一一撿起來丟進垃圾桶,“你但凡有一點用,我都願意賠給你。”
他轉身回房,又“砰”地把門摔上了。
舒澄澄長到這麼大,什麼好話壞話都聽過,唯獨從來沒被人說過沒用。
她蹲在地上收拾完一地溫熱的粥,再找了新鍋燒清水。
等水燒開的功夫,她趴在窗邊看了會閃電,聽到又一陣隆隆驚雷,她抽身踹開霍止的房門,把他的被子掀開。
霍止長出一口氣,快要真的發怒,“舒澄澄,現在是凌晨叄點,你不睡覺作什麼死?”
舒澄澄彎腰對他微笑,“雷這麼響,我睡不著,你不是也睡不著嗎?”
“關你什麼事,滾出去。”
舒澄澄把手放到他鎖骨上,感受到他在冷熱交加中一陣陣地、不可察地抖,無情嘲笑他,“你這麼凶,有本事別抖啊。”
“我今晚沒心情跟你玩,你出去,去約炮也可以。”
舒澄澄反手捏住他的下巴往起抬,“有本事你起來把我趕出去。”
霍止剛才起床一趟的確耗光了大多力氣,眼下沒能掙脫舒澄澄的五指。
他瞳仁漆黑,在夜色中發亮,是那種高嶺之花碰上採花賊恨得想同歸於盡的亮,可惜這模樣還挺誘人,採花賊看了只會覺得水光瀲灧晴方好,舒澄澄看了只會想邀請歐夏也來看看霍老師的尊容。
舒澄澄拍亮檯燈,扒他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