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澄澄本打算下午曠工,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睡到十二點,她莫名其妙地醒了。
今天霍止休息,在隔壁的書房畫草圖,他很安靜,只有偶爾換筆時發出的輕微聲響,但舒澄澄覺得是霍止吵醒了她。
大概是前任這種東西放在哪裡都不對,難怪霍止早上嫌她喘氣。
她躺在床上,顛叄倒四地想,等有空的時候她要搬去閣樓。
舒澄澄拎起早上弄壞的濕衣服,丟進門外的垃圾桶,抬起頭,發現今天是陰天,大概這可以解釋她心情煩躁,或者也有可能是快要來大姨媽,總之她在垃圾桶邊發了會呆,決定還是去上班。
天色昏沉,又在醞釀一場雨,同事們都無精打采,李總看他們拉磨不積極,點了奶茶請客。
舒澄澄不愛喝奶茶,去樓頂抽煙,在手機上回完消息,手指誤觸到搜索框,她想了想,輸入了個“SM”。
搜索引擎上彈出一串科普文章,寫著性癖不是病,呼籲全社會理解尊重,還夾雜著論壇討論,有M在找爹,有S在找小母狗,還有一堆人控訴假dom騙床又騙錢。
舒澄澄不是沒見過世面,大學時約炮還約到過一個醫生,上了床才說他是S,問她要不要試試,舒澄澄被他捆起來打了一頓屁股,痛是挺痛的,但到最後她還是心不在焉,沒覺出什麼滋味,提起褲子走了。
她很確定自己一直都不是個SM愛好者,但她的確沒想通自己早上幹嘛要說謊。
她好像本能地習慣了招惹霍止,從榕城開始。
那次霍止在颱風天幫過她之後,她每天都給他帶早餐,後來看霍止吃了她的飯糰喝了她的奶,卻一點回應都沒有,她索性把牛奶罐子故意一推,灑了他一身,看霍止生氣了,她抽了紙巾蹲下去給他擦,擦到他褲子里硬硬的一包時,她又問:“這是什麼啊?”
她頂著個校園暴力被開除的名號裝清純,簡直喪心病狂,想想都惡寒。
那時的霍止估計也覺得她裝傻裝得蹩腳,但沒說什麼,一屈膝蓋把她頂開,轉身去了衛生間。
接下去是數學課,舒澄澄咬著筆桿等了十分鐘,霍止敲門進教室坐下,耳朵有點紅,在同桌的距離外都能感覺到他體溫發燙。
舒澄澄明知故問:“你幹嘛去了?”
霍止翻開書做題,用一張冷臉示意她閉嘴。
冷戰並沒有持續多久。當晚放學,舒澄澄在腸粉店裡吃飯,老闆張羅著幫客人組拼桌,一個穿校服的男生在她對面坐下,她抬頭看見是霍止,就沒搭理他,埋頭吃艇仔粥。
她是摸了他的貴體,但是她也給他連帶了兩禮拜的早餐,他除了幾聲“謝謝”之外,一點表示都沒有,她真有點失去耐心。
霍止看她這樣,也沒打招呼,自顧自吃面,舒澄澄越吃越來氣,伸手又要了一份腸粉。
等老闆娘送腸粉過來,霍止說:“給她拿瓶奶茶。”
舒澄澄挑起眉,“幹嘛?”
霍止說:“怕你噎著。”
“那就沒人老是讓你講題了,不是正好嗎?”
霍止看了眼她,見她在跟奶茶瓶蓋較勁,拿過來替她擰開,“我沒覺得打擾。”
看他一臉大度,舒澄澄更氣了,“你天天吃我的早餐,我都沒覺得打擾,你講個題怎麼了?”
霍止頓了一下,“你的早餐?”重音在“你”上。
那會她爸舒磬東怕她離家出走,對零花錢管得很嚴,一天只讓保姆給她十塊,她買完早餐就沒什麼餘額了,今天有錢吃腸粉還是因為保姆請假,多給了她二十塊。她說:“廢話,我哪來那麼多錢買兩份?你要吃不就給你了嗎。”
倒把霍止問愣住了。一開始那天,舒澄澄掏出麵包牛奶,先說“上次謝謝你”,又問他“你吃早餐了嗎”,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她是給他帶的,就伸手去接,當時舒澄澄好像是猶豫了一下才給他,現在回想起來,她的表情好像忍痛割愛。
霍止半晌才說:“舒澄澄,我每天都在家吃過早餐了。”
他不是個不會拒絕的人,但舒澄澄有點自來熟,不管是她的壞脾氣還是她纏著他講題,他總是下意識地就全盤接受,好像他們理所當然應該很熟。她給他帶了早餐,他就吃掉,雖然他完全不餓,甚至還有點撐。
舒澄澄沒想到一番苦心是場烏龍,沮喪得腸粉都吃不下,但想到花了錢,又不捨得丟掉,最後霍止替她付了錢,“別吃了,走吧。”
走出門,外面是大片晴空,只有一小片烏雲籠罩,前路正在下雨。
保姆在舒澄澄書包里放了雨傘,她撐開傘,霍止接過去,兩人走了一段路,舒澄澄看見霍止離她八丈遠,傘本來就不大,他的肩膀都濕透了。
於是她靠過去,見霍止又躲,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霍止有點驚訝,低頭看她,她說:“怕什麼?我又不會強姦你。”
她的手心濕淋淋,全是雨水,冷雨隔開體溫,反而更凸顯出兩隻手的不同膚色和質地。她的手這麼抓著也沒能環住他的手腕一圈,第一次發現霍止的手很大,腕骨也很堅硬,和那副清淡的高中生面孔形成鮮明的反差。
有人騎著機車呼嘯而過,霍止忽然把她拉向自己。
舒澄澄一踉蹌,身體貼上他的胸口,嘴唇擦過他的下巴。等機車開走,車輪濺起的水花在她身後一公分落下,霍止才鬆開手。
舒澄澄沒動,輕聲說:“謝謝你。”
胸口緊緊貼著,她感受得到霍止胸膛里的心跳聲。
淅瀝的太陽雨,紫荊花開的時節,樹蔭濃綠的小巷,拼湊出惡俗的偶像劇橋段,全是她的蓄謀。
第二天霍止給她帶了早餐,之後每天都帶。舒澄澄什麼都沒問,只收下然後吃掉。
一周后,放學時分,舒澄澄啃著早上吃剩的牛角包走出校門,又折返回來,找到正要上車的霍止,“你是在追我嗎?”
沒等霍止回答,她又跑掉了,邊跑邊回頭說:“明天我還想吃這個。”
第二天清早,霍止走進教室,舒澄澄已經坐在那,撐著下巴看門口,像是在等他。
他奇怪她今天來得這麼早,坐下后習慣性地把牛角包袋子往她桌上一放,自己伸手進抽屜拿書,摸到一根刺,拿出來看,是朵血紅的玫瑰。
舒澄澄氣定神閑,“我送你的,喜歡嗎?”
昨天霍女士的新畫廊開業,舒磬東送了一大捧紅玫瑰,說是99朵,但肯定沒人數,只覺得那一大堆看起來頭暈。霍止有些懷疑,“你偷的?”
舒澄澄對那種沒勁的花嗤之以鼻,“我這可是自己摘的。”
他看到自己手指上被玫瑰刺扎出來的血珠,刺都沒打,的確不是花店的花。
舒澄澄搶花,“你不要就算了,還我。”
霍止一收手,把玫瑰夾進了英漢詞典,“不還。”
她給霍止一周時間追她,霍止真的上了鉤,雖然他不一定把帶早餐當作追求,可能只是舉手之勞,但一個男高中生理不清多少感情因果,既然她說是,那就是了。
她就這樣把霍止釣到了手,但仍然嫌進度緩慢,效果不盡如人意。
幾天後她放學回家,聽到舒磬東在畫室里和學生聊天,說霍女士計劃在婚後跟他定居榕城,會再開幾家畫廊和藝術空間,學生奉承著說舒教授的才華風骨折服了女企業家,舒磬東笑說:“感情的事還是要看感覺,跟俗務關係不大。”
舒磬東為了誆學生給他畫畫,畫起餅來天花亂墜,但至少該有一點真實成分:幾個月前霍女士還只是來榕城處理家族生意,現在儼然有意留在榕城了。
霍家來頭很大,霍女士的垂青是舒磬東的底氣,他處心積慮想當這個乘龍快婿,好從美院教授一躍成為大藝術家。
而舒澄澄只想拆了她爸的美夢,她需要再快一點。
周五放了學,舒澄澄和霍止照例去那間腸粉店吃飯,霍止照例給她買了瓶奶茶,看她心不在焉,“想什麼呢?”
舒澄澄說:“不想回家。”
榕江邊新建了摩天輪,他們買了票上去,車廂離地,舒澄澄跪坐在窗邊往下看,城市燈火逐漸縮小,漫天星輝湧入視野。
那天出了月考成績,舒澄澄沒考好,她決定拿這事當借口,於是突然說:“我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舒澄澄成天睡覺,看起來的確有可能考不上大學,但幾次考試下來,她露出了本來面目,老師們意外地發現她其實還行。霍止覺得她悲觀得有點荒謬,“舒澄澄,你是沒考進前叄十,不是沒考進前叄百。”
舒澄澄噗嗤一笑,又怕破壞氣氛,趕緊繃住,轉頭一看,霍止就坐在身邊,也正看著她,可能是星光作用,他的目光很溫柔。
她傾身吻過去,霍止有點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戳了一下他的眼皮,“閉眼。”
霍止閉上眼,但她一直盯著霍止,試圖從這張臉上推測出情緒。
唇齒相依,呼吸相聞,兩個人都很生澀。舒澄澄故作老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霍止回咬過來,牙齒銜住她的唇肉,她呼吸一亂,霍止就鬆開她,她立刻跳下地,手伸進校服裙子里脫內褲。
這是霍止完全沒想到的,內褲脫到膝蓋時,他按住她的手,“舒澄澄,你又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