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客27號【前男友為何變態1V1】 - 綿延

舒澄澄用微波爐給霍止轉了杯熱水,“你爸爸媽媽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她發現他是什麼樣的人了,然後呢?”
霍止沉默著喝了半杯,才無奈地回答:“……她要跟他離婚。”
跟她差不多。舒澄澄也笑了,“你懂什麼,那是偶像失格。”
舒澄澄擅長大事小事都插科打諢,但霍止知道她走的時候沒那麼輕鬆。他輕輕嘆了口氣,“我懂。我和她一樣,被他的熱情蒙蔽了很久,一直到他們死了,我整理遺物,才發現她那時候打算離婚,但他不肯簽字,看樣子已經吵了小半年,原因是他們工作室的一項作品逼死了一個年輕設計師。”
舒澄澄想起盧斐,胃口抽搐,低頭吃粥。
霍止說:“和他比起來,你不算什麼。他真是惡人。”
那個猶太設計師是寧恕親自面試招進工作室來的,剛剛畢業,很有才華。霍川楊依舊像一貫以來的那樣操作,在私下買了設計師的很多作品,簽了保密協議,使用時都可以寫他自己的名字,但設計師有點馬虎,其中不慎夾了一份非賣品,是他反思民族歷史的紀念建築。設計師發現這個失誤后說什麼都拒絕售賣,要求霍川楊把這一份歸還給他,他不願意自己送給民族的建築站在離奧斯維辛那麼近的波蘭舊都克拉科夫。
可是克拉科夫的項目已經確定下來了,霍川楊願意加價格,只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抽掉那個設計,否則整個方案傷筋動骨都要重新布局。他完全理解設計師不願意那樣做的原因,但他也完全相信沒有錢動搖不了的信念,他慢慢加價,慢慢熬設計師的耐心。那個設計師的耐心超乎他的想象,一直交涉,一直未果,最後建築落成的時候他終於妥協了,只不過還是不甘心,跟幾個猶太朋友喝酒時他說出這件事,幾個朋友都怪他收這筆錢太沒良知,酒後的事誰也說不清,總之他們吵到動了手出了意外,第二天清早,他的屍體漂在人工湖裡。
從商業邏輯來看,霍川楊是個合格的商人,但這些爆料和他口口聲聲傳遞給大眾的熱情高潔的理想信仰顯然相去甚遠。寧恕受到的震撼比新聞讀者更多,是她親自招進來這個小年輕的,她知道他家裡只有那一個孩子,現在孩子死了,而且死得滿身污名,父母崩潰得要命,她覺得自己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而且在這條新聞之前,她從來不知道霍川楊會買稿。兩人小爭執一番,吵出的結果更精彩了,他不僅會買稿,買不到時還抄襲過無數次。寧恕對著英俊無賴的王子殿下發花痴的時候,沒想到自己在上他的當,還給他生了兒子,還把兒子也帶了進來一起上當,霍川楊會把霍止教成一個同樣有錢但不擇手段的人。
錢算個什麼東西?寧恕以前窮的時候一家人分一塊麵包吃,現在富裕極了,錢的好處壞處她都嘗過了,但是這個想法沒有變過。人活著得對得起自己的心,否則和豬圈裡的豬有什麼區別?
個中周折,霍止是在遺物和秘書們的隻言片語中總結出來的,他也覺得啼笑皆非,寧恕這個人太天真爛漫,教他也以為靠理想主義就可以披荊斬棘,實際上要贏得戰利品,得靠心狠手黑。
那些年他不知道自己在學什麼東西,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就像厲而川看到的那樣,他從來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但無論是對金錢還是權力,他並不像前人那麼滿心執念。
這一點很奇怪。
這個家族幾乎所有人都慾望纏身。霍廷想要金錢,霍川楊想要名譽,霍川櫻想要位置,就連寧恕,她想要一條清白的靈魂,其實也不過是一種清高的慾望,慾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他們,渴求到皮肉靈魂一起灼燒,前赴後繼地追求、又被毀滅,飛蛾撲火一樣。
但只有霍止不同,他只佔有過一隻狐狸,除此之外,他對其他東西都興緻缺缺,命運好像放過了他。
直到十八歲,他想要得到一個人。
他第一眼開始就開始喜歡她,她在拉小提琴,不耐煩不投入的樣子和他畫建築圖紙時一般無二,好像另一盒拼圖裡同樣位置的一塊,和他拼不到一起,但是在她身上能看見自己。十八歲的喜歡變成妄念,妄念綿延不絕。
霍廷和霍川楊都是賭徒,但霍止一向不喜歡失控、風險和弱點這類辭彙,生活的脈絡始終在他手心裡維持著秩序井然,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和速度運行。
只有那個人除外。
--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