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這個人跟舒澄澄有隱隱的相似之處,看似聰明自在,其實善於自我欺騙。他討厭死了謝爾蓋在小團隊里高自己一頭,於是對小胖子百般刁難,其實他心裡清楚極了,他刁難謝爾蓋泄憤,是因為他不敢跟阿列克謝提要求。
像個懦弱的社畜那樣,安德烈從來都沒跟老闆正面對剛過,他要是提出來想比謝爾蓋多拿五十萬,阿列克謝會不會不滿意他的野心?會不會不再帶他幹活?要知道,他自己可是沒有阿列克謝那樣的人脈的,他一匹孤狼單打獨鬥,永遠接不到什麼大活。
安德烈裝作滿意現狀,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快被自己糾結死了。舒澄澄在嘲笑他懦弱,阿列克謝也看得出他懦弱,於是有恃無恐。
第二天,安德烈反常地沒找茬,同樣反常的還有謝爾蓋。
一大早,謝爾蓋把電視調到天氣預報,破天荒地勤奮,試圖摸清哪天能雪停進城送走人質,結果不容樂觀,不僅捷里別爾卡下大雪,整個摩爾曼斯克州未來幾天都籠罩在暴風雪中,別說飛機,連去市裡的大巴都停擺了。
那麼就意味著這兩個人還得在捷里耽誤好幾天。幾天里能發生多少枝節呢?
謝爾蓋認為舒澄澄花招多,是個不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發奇想跑路,霍止雖然看起來應該不會動太多歪腦筋,卻有股令人無端忌憚的氣場,所以他不放心這座小木屋的安防,怕舒澄澄和霍止搶走車,於是等到中午,天一亮,他冒著雪出去,把車和摩托都挪到看不見的地方。
謝爾蓋忙進忙出幾趟,安德烈和阿列克謝誰都沒說什麼,心裡應該是在同時罵謝爾蓋智障:阿列克謝把汽油管得比金條還嚴,每天開車回來后都認真收拾油箱,留在油箱里的油最多就能支撐到出門拐彎的地方,就算人質偷車,又能開到哪去?
中午十二點半,雪稍微小了一些,太陽掛在地平線上,天成了晚霞粉色。
謝爾蓋回來了,弄完了車,又忙活著在門外擰緊窗戶,木門大開著,舒澄澄走出門看雪,滿眼都是雪白,地上的雪花還會反光,遍地晶瑩璀璨,跟冰雪奇緣似的。
霍止在裡面叫她:“回來,太冷。”
她麻利地蹲下,在地上抹開一片雪,抹成空地,“不回,我要玩雪。”
這不是他拿著甲乙方合同對她呼來喝去的時候了,誰也管不住誰,霍止也乾脆不管她了,拿著羽絨服和手套出來給她,蹲下看她捏雪球。阿列克謝看謝爾蓋也在門外,而且雪深到膝蓋,也就懶得看守他們,只開著門看著。
舒澄澄沒玩過雪,還以為會跟包湯圓一樣,試圖把雪球揉圓,結果雪球這東西一旦壓成型就改不了形狀,頭叄個雪球都奇形怪狀,她打算扔掉重來,霍止戴上手套朝她伸手,“給我吧。”
他接過叄角雪球,又抓了一坨雪蓋上去,用手心把軟雪敷在硬邦邦的雪球表面,掌心轉一轉,磨成一塊曲面,其他幾個面也如法炮製,用軟雪一層層敷成一個直徑十多公分的雪球。舒澄澄伸手想接回來,這時候霍止站起來一鬆手,雪球在地上砸出個洞。
舒澄澄愣了,蹲下去撿,“好不容易弄圓,你怎麼扔了?”
霍止把她拉住,“等等,先別撿。這麼一點點搓,得搓到什麼時候去?”
她就蹲在地上聽講,霍止彎下腰,推著地上的雪球往前走,厚厚的積雪像羊毛氈子似的滾了一圈黏在雪球上,一圈接一圈,雪球迅速變大,視覺效果無比舒適。
原來滾雪球效應是真實存在的,舒澄澄跟每個南方小孩一樣看直了眼睛,霍止把雪球滾到直徑叄十多公分,站直拍拍手上的雪,“好了,你來。”
舒澄澄早已經躍躍欲試,二話不說,接手過來,在雪地上推著雪球往前走,越大的雪球滾起來越快,膨脹得越快,她蹚著雪來回滾了好幾圈,雪球變得有自己腰那麼高,一個不留神,大雪球差點就要溜著滾到山坡下,霍止快步流星趕過來,伸腿擋住雪球,跟她一起推回去找了個平地,把雪球放好,按在地上固定好,然後他呵著白氣把她的圍巾繫緊,又對她說:“還跑得動嗎?回去找個鼻子。”
“鼻子?”
“雪人。”他說。
舒澄澄回屋裡蹲在食物堆邊找能充當雪人鼻子的東西,一時半會沒找著,她蹲在地上回頭看門外。
霍止在晚霞粉色的冰天雪地里半彎著腰,仔仔細細地把雪球壓實抹圓,用他工作時那種極度專註的目光收拾乾淨每個稜角、每塊污泥,臉被凍得特別白,顯得眉眼漆黑,安靜虔誠。
那一年霍止答應過要給她堆雪人來著,就是他在她背後畫畫的那天,北京每次下雪的時候她都會想起來,筆尖劃在後背皮膚上的觸感,他掌根的溫度,還有他最後答應給她堆個大雪人。不知道他忘了沒有。
但是人生的機緣如此,在江城沒有兌現的承諾,又在捷里別爾卡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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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懵了忘記更新了、、、、、、睜眼一看你們在算欠條我頭暈目眩就此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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