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客27號【前男友為何變態1V1】 - 網路一線牽

舒澄澄和同事來到鎮政府,由於是老城改造主題的研討會,有四五家事務所的代表在場,都是江城圈子裡的熟人。
她和譚尊的關係還是那樣,誰都看誰不順眼,但也懶得有什麼進展,所以維持著相安無事,前後腳走進會議室,譚尊站住低頭,在她耳邊問:“聽說你在酒店住了有一陣了,怎麼,霍止利用完就把你甩了?”
他不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她不在乎了,“借過。”
譚尊笑笑讓開,“今天他的工作室也參會,尷不尷尬?”
她差點都忘了,霍止工作室作為江城規劃局邀請的合作團隊,也會在線上接入。
舒澄澄佔據了離投影屏幕最遠的座位,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心裡有些懊惱:人說好聚好散,可她和霍止的結尾實在醜惡,經過那場激烈的搏鬥,最後一次見面竟然隔著網線,他還是在天上,她在泥巴里自慚形穢。
她始終沒有抬頭,直到主持會議的秘書介紹線上參會者,“代表霍止工作室參會的是首席建築師莫瑞林。”
她抬起頭,屏幕上赫然是那個紅頭髮的美國人,正操著發音全對聲調全錯的中文問好。
中國人最大的惡趣味之一就是看洋人被方塊字難倒,一片笑聲過去,莫瑞林一臉無奈,又蹦出一句字正腔圓的廣東話:“做咩啊!”
眾人笑得更大聲了,領導稱讚莫瑞林不僅懂中文還懂粵語,莫瑞林撓撓頭,“霍止會粵語,他教的,不過他有點事,今天我代他來。我們開始?”
在場的人都知道霍止前些天出了個小車禍,沒人苛責他讓莫瑞林代為出面。討論開始了,舒澄澄接著寫寫畫畫,心想霍止其實不會粵語,以前她教了他幾句,勉強夠在榕城點菜買單而已。又想他的肋骨不知道好了沒有。她又想起他了。
輪到千秋分享方案,她上台講解。東陵島最負盛名的是東畔的佛塔集群名勝,以及西畔整片的濕地保護區,就是因為這片濕地,東陵島始終是個“開發區里的不開發區”,但不開發的壞處顯而易見,人才流失、三產空白,所以需要合宜平衡的文旅項目整合東畔景區吸引遊客,難點在於濕地和佛塔群的交叉處是濕地保護的重要區域,如果繞過佛塔群,這片景區也就味同嚼蠟,如果不繞過,又會幹擾生態保育。所以其實開發與否尚未確定,官方只是在尋找一個兼得魚與熊掌的可能性。
舒澄澄把和同事們聊出來的想法講解給他們聽,他們打算做幾條高架人行天橋,從東畔地面起,曲折縈繞,到最高最深最接近濕地叢林的蓬萊塔終,硃砂紅色的橋樑凌駕在空中連通幾座佛塔,遊客不能踏足濕地,但是可以從這座高空窄橋中和巨樹山風擦肩而過,移步換景,每走過幾百米的濛濛青綠,便能在新的高度看到新的佛塔,如果是冬春之季、煙雨天氣,就是真真切切的“南朝六百八十寺”、“西塞山前白鷺飛”。
千秋的方案別開生面,這樣減少了對濕地地表生態的破壞,又能讓遊客接近佛塔,只是橋樑修造要同時兼顧牢固安全和保護古建,有一定難度。
專家和規劃人員戴上眼鏡研究,又把目光投向與會的專業人員,“你們有什麼想法?”
舒澄澄摘下眼鏡擦了擦,手心裡又濕又滑。
別人有沒有想法都不關她的事了。她看看錶,五點半,飛機還有四個半小時起飛。
“意見倒是沒有,”譚尊看著圖上那些飛行的橋,“就是眼熟。前幾年我去過澳洲一所大學,是哪所來著?莫納什?跟東陵島相似,也是毗鄰一個自然保護區,為了讓學生進校門不繞大圈,他們也是這麼做了一條高架天橋通過保護區連通社區和校園,讓學生穿過叢林上學,四五年前這設計還得了個景觀建築獎。”
她睡眠不足,大腦遲鈍,沒聽懂他的意思。
譚尊慢慢傾過身,“舒老師你,你不會是有所借鑒吧?”
他說她是抄的。他爸當年替她把事情按下來,所以他不會說出來那個“又”字,但她聽懂了,他真想說的是:“舒澄澄,你不會是又抄了吧?”
舒澄澄腦子裡有千百句反駁,但不知道是怎麼了,死死攥著筆記本發不出聲音,譚尊那張臉在她視野里放大,他真討厭,就喜歡把她踩在腳底下碾,她從來都沒趴下過,但校園裡在樹下枯坐的那個夜晚忽然在腦細胞里翻湧出來,她明明站在東陵島窗明几淨鳥語花香的會議室,卻好像又坐在江大的長椅上,她咬破了一根指頭,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她怔怔站在那,重新戴上眼鏡,張了張口,什麼都沒說出來。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最後連譚尊都看出來她不對頭,平常無法無天的人竟然真被他隨口一句落井下石釘在原地,他幸災樂禍地朝她笑。
規劃專家人比較正經,還以為她真拿出一個隨手抄來的方案應付了事,正襟危坐,重申這個規劃對東陵島未來發展的重要性,以及懇求他們認真對待,幫一幫經濟疲軟的東陵島。
小林在背後拽舒澄澄的手指尖,舒澄澄依然沒挪動步,從舌頭喉嚨到五臟六腑全麻痹成了一團。
莫瑞林在屏幕上注視她,感到莫名其妙,“……你還好嗎?”
原來是這種感覺,原來被指名道姓指責是這種感覺。
她放下資料,想出去透口氣,到門邊按下門把手,有把清俊的聲線從音響里傳出來,“……千秋的方案?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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