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丹杏 - 第5節

周圍人心裡格登一聲,拿來這麼個扎手的硬角色,只怕事情不妙。
孫天羽陪笑道:「女俠息怒,在下這就去請主簿出來相見。
」 不多時進來一個穿著官服的黑大胖子,他四十餘歲,滿臉橫肉,一撩袍角,四平八穩坐在椅中,打著官腔問道:「你是何人?犯了何罪啊?」 白雪蓮聽得稀奇,他們拿賊似的把自己拿來,居然一不知道自己是誰,二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這算得哪門子公差? 她氣得笑了起來,「我是羅霄派門下弟子白雪蓮。
只因昨晚懲治了幾個撒潑的無賴,就被貴屬拿到這裡。
敢問大人,這是哪家的王法?」 那黑胖子板起臉,「本官是此間獄吏閻羅望,你不好生回答本官問話,竟敢咆哮公堂嗎!」 獄吏不過一獄之長,不入流的官職,他竟然說得這般煞有其事。
白雪蓮冷笑道:「你這獄里男女混雜,已犯了大明天條,主簿何在?讓他出來跟我說話!」 孫天羽貼在閻羅望耳邊,低聲道:「她就是丹娘的女兒。
沒想到是羅霄派弟子……」 閻羅望滿橫肉顫了顫,扔了句,「主簿不在!」說罷拂袖而去。
孫天羽陪笑道:「白女俠切莫生氣,主簿去了縣裡公幹,明日才能回來,委屈女俠在此等候一日。
」 「也好。
我就在這裡等他。
」白雪蓮審視著獄中垂死的囚徒,恨聲道:「長寧所膽敢如此胡作非為,贛州府豈能饒過你們!」 ************ 幾名獄卒打扮的漢子坐在室中,一個個面色凝重,氣氛甚是沉悶。
上首是閻羅望,旁邊一個青白麵皮的獄卒是牢頭鮑橫,留著兩撇鼠須的是文書劉辨機,孫天羽也在座,最下面還有一個滿臉麻子,肩頭扎著繃帶的壯漢,卻是昨晚在杏花村被白雪蓮摘掉手臂那人,此時同樣披著黑底紅邊的獄卒服色。
劉辨機先開了腔,「果真是羅霄派弟子,就不好辦了。
」 羅霄派是橫跨湖、贛兩省的大派,一向為官府作事,門裡不少弟子都有功名在身,非是尋常的江湖幫會。
鮑橫試探道:「要不,咱們把她放了,陪個禮,把這事兒遮掩過去?」 劉辨機兩指捻著鼠須,突然道:「老何。
」 包著膀子大漢連忙道:「哎,劉爺。
」 「昨晚你們在杏花村露了馬腳沒有?」 何求國想了想,「沒有。
我們照您的吩咐,都換了便裝,腰牌也沒帶,才吃了那麼大虧。
」 「另一個女子呢?」 「卓二哥已經帶人去追了。
」 劉辨機想了半晌,說道:「閻大人,依在下之見,不如送白雪蓮離開,只道是一場誤會,只要老四他們幾個不露面,遮過也就完了。
」 周圍幾人聽了都點頭同意,孫天羽卻笑道:「那丹娘呢?」 這裡並非長寧所,甚至不屬贛州府長寧縣管轄,而是廣東潮州府平遠縣下一所監獄,數月前才移到神仙嶺。
獄中連獄吏帶獄卒共是十九人,來自各省,都是膽大包天心狠手辣之輩。
此地天高皇帝遠,人跡罕至,這些人在此不啻於坐地稱王,行事更是無法無天。
獄里的人犯本來都不是重罪,有的是抗租,有的是欠稅,但落到他們手裡,就如同被打進了十八層地獄。
白雪蓮見到的女子本來是個守寡的小媳婦,不合跟婆婆拌了兩句嘴,婆婆一氣之下告了忤逆,下了監七轉八轉,不知怎麼轉到了這裡。
閻望羅在山裡正自憋悶,當即就收用了。
十幾條漢子輪流折騰,兩個月下來,就把個水靈靈的小寡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上個月,幾名獄卒在山裡閑轉,路過杏花村正巧撞見丹娘當壚賣酒,那種風流嫵媚的俏模樣,讓人看得眼饞。
回來一說,整個獄里都跑來看。
閻羅望一見之下就起了邪心。
杏花村獨居山中,就一個男人還是個迂腐書生,偏生一個丹娘,一個玉蓮,大的艷,小的嬌,看了讓人恨不得吞下肚裡。
一伙人盤算幾日,欺杏花村內外無人,便讓手下換了便裝去杏花村鬧事,挑個由頭就裝作衙役到店裡拿人。
母女倆到了手裡,還不是要圓要扁隨意揉捏。
沒成想丹娘還有個女兒,出落的花瓣一般,卻是羅霄派弟子。
這下眾人好比捉蟹反被蟹夾了手,都犯了難。
放吧,今後這杏花村的幾朵鮮花就只能看不能摸。
不放,羅霄派哪邊怎麼解說?尤其是白雪蓮的功夫,真要硬闖,十幾個人加起來也擋不住她。
「不成!」閻羅望突然道:「白雪蓮絕不能放!」 他把指骨捏得辟啪作響,恨聲說:「這賤人既然是羅霄派弟子,與官府有著牽連,肯定不會善罷干休!要讓她把這裡的事捅出去,咱們就是滾湯潑老鼠,一死一窩!」 大明律寫得明白,男囚女犯需得分開安置,私奸女囚那是死罪一條。
若是升斗小民,這些吃官糧的當然不懼,可白雪蓮是羅霄派弟子,若她不依不饒,把此間情形捅上去,就難以收場了。
眾人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閻羅望一不做二不休,當即讓人先穩住白雪蓮,然後在她飲食中下藥。
************ 白雪蓮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她坦然坐在牢里,等待那個子虛烏有的劉主簿回來。
她這趟去廣東是接了刑部的密令,送信給廣東總捕吳大彪。
吳大彪是白雪蓮的師叔,日前捕獲白蓮教首要人物立下大功,師門大為滿意。
白雪蓮隨身所帶的還有一冊秘籍,是掌門祖師授予這位得意弟子的鎮派內功,羅霄混元氣。
到午時,獄卒送到飯食,別人都是一勺米糊,白雪蓮卻是一碗白米,還有一碟小菜,算是格外的優待。
牢里瀰漫著難聞的氣味,白雪蓮食不下咽,見旁邊的男孩眼巴巴看著自己,她把飯菜都遞了過去,柔聲道:「吃吧。
」 自從白雪蓮劈碎木枷,就沒有人敢再給她帶上刑具,那男孩看著這個天仙般的姐姐,不知道她為何會在這裡。
過了一會,他抓起白米,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白雪蓮看得心酸,這男孩比英蓮大不了幾歲,不知道為何事關到這裡,餓得皮包骨頭,身上塊塊都是傷疤。
旁邊的年輕女子也醒了過來,她蜷縮在牢房一角,聽到獄卒的腳步聲,就嚇得渾身發抖。
她的衣服只是幾片破布,連奶子大腿都遮掩不住,臀部更是不著寸縷,紅腫的秘處一覽無餘。
獄中還有十幾名男犯,來往的獄卒也都是男人,她卻沒有試圖掩住下體,似乎已經習慣了在男人面前暴露羞處,不再有絲毫羞恥。
白雪蓮義憤填膺,這伙獄卒如此胡作非為,等見著吳師叔,必要說個明白,為他們討回公道。
孫天羽端了茶來,和氣地說道:「姑娘,請用茶。
」 白雪蓮質問道:「你們獄中為何會囚有女犯?這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孫天羽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監獄原本是軍牢,獄卒都是戚帥手下軍士,戚帥北調后后改屬地方管轄,因縣裡已經有了獄所,才遷到山中,囚犯都是縣裡撥來由我等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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