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有妖 - 第71章:貓妖,殺人

“青山君,我什麼時候能夠離開這裡?”
變作人形的金富貴站在房梁下,戴滿了寶石金子戒指的手端了一盤芝麻糖,邊吃邊望著纏繞在房樑上的蛇身說道。
“我在你這裡,我連一壺酒都不曾喝完過,往往抿了一口,月姬就來擾我了。”
不曾被月姬煩擾的青山君眼一斜,心道,他這是眼紅誰?
金富貴嘴邊像有個洞,吃進嘴裡的芝麻糖,芝麻粒全往地上掉。
他這邋遢吃相,青山君看著都厭煩。
見青山君不應聲,金富貴高聲餵了一下。
“我要走了,我開的酒館,一日都未曾開門,再不開張,我就顆粒無收,要喝西北風了。”
“你是招財貓,你想要錢,不需要勞心勞力開酒館,你就老實呆在本君身邊,好好陪著月姬。”
蛇頭從房樑上游下來,與金富貴面對面相視,用眼神震懾起那隻吃到臉又圓了不少的貓妖。
有了先例,金富貴低眸,不與青山君對視,免得被誤以為是在挑釁他。
金富貴停止咀嚼嘴中的芝麻糖,嘴裡的糖味融化擴散,他暗暗不服氣,努努嘴。
這合計著,就是把自己當寵物養了唄。
上次被當成寵物養在人的身邊,還是在五十多年前。
那一次是他甘願為貓,被圈養,被馴服野性,甘心陪著紫姑,當她的貓咪,陪在她身邊對她喵喵叫,可在紫姑出嫁后,一切都變了。
紫姑的夫君討厭貓,夫君一句話,紫姑就把金富貴拋棄了,趕出了門。
金富貴找回去,想見紫姑。
然而紫姑沒見著,紫姑的夫君夥同一個官宦子弟,在金富貴活著時,就用烙紅的鑄鐵,燙他的貓臉,並砍斷他的四肢和貓頭,殘忍地挖出了貓眼珠。
這不是紫姑的夫君第一次虐貓了。
只不過,這會是他最後一次虐貓了。
妖是被人殺不死的,那只是一副軀體,這具軀體被毀了,還能再變出軀體遊走於人間。
遇上金富貴,是他們積的孽力了。
金富貴以被他們虐殺的貓身出現在他們面前。
月亮躲進雲層,天地無光,金富貴趁夜闖進府宅,以他們對待自己的方式,先殺掉了紫姑的夫君,再殺了那名官宦子弟,貓爪挖出眼珠,血濺了金富貴一身金毛。
他跳上凳子,尾巴掃了掃,坐在凳子上,抬爪舔食起粉嫩的貓肉墊。
月圓。
他在等紫姑。
一直等到不知情的紫姑推門走進,看見夫君躺在血泊中,雙手雙腳、烙傷的腦袋與屍身分離的這場景,繼而在紫姑的尖叫聲中,金富貴向她撲過去,往她臉上撓了一道爪印后,跑出去,消失在了夜裡。
這一樁‘貓妖殺人案’轟動了整個蜀州城,連國都鄴城都專門派人前來追查。
官府衙門、道士和尚、能人異士都未能捉到金富貴,‘貓妖殺人案’就此成為蜀州城的一大未解懸案。
為了不牽連別的妖怪,金富貴殺了人,沒有就近回到青城山,而是離開蜀州城,輾轉多城變成人,以開酒館為業。
因被人類拋棄虐殺傷了心,至此他以酒為伴。
五十多年過去了,那件說起來就讓人膽顫心驚的‘貓妖殺人案’已過去了很久,蜀州城的老百姓,只有少許人記得了。
這傷心又可怕的過往,金富貴不曾對人吐露過。
這次回到蜀州城,金富貴就只想在與紫姑初遇的江堰湖前,開一家酒館,而不是再次淪為人的寵物。
尤其還是月姬這種半人不妖的寵物。
這小崽子,仗著她爹是青山君,總拿蘇和香的脂粉香水往自己臉上塗抹,以為自己不敢傷害她。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如何殘忍地殺掉人類,她這個穿開襠褲的小屁孩,一定會嚇的尿褲子。
有好幾次被月姬揪著毛打扮,金富貴都忍氣吞聲,伸出了貓爪,想往她脖子上刺去——
但每一次都放棄了,告訴自己,算了,下次。
下一次,一定把這討厭的小崽子殺了。
門哐當一下,從外被推開,月姬沖了進來,雙手圍住了金富貴的大腿。
抬頭墊起腳,她伸手就拿了金富貴端在手裡的一塊芝麻糖吃。
芝麻掉落滿地。
青山君看在眼裡,只覺得她的吃相可愛,吃的有福氣,卻不覺得她那吃相和金富貴是一樣的邋遢。
“咪咪,快變成貓,我給你塗嘴唇。”小手掏出兩朵掐破了的鳳仙花,紅汁染了一手。
金富貴仰頭氣出一個白眼,餘光瞄見旁邊還有一個白花花的蛇頭立著,遙手一指:“你給他染去,他白的,染來好看。”
一聽月姬要給自己染嘴唇,蛇頭就探出了些。
月姬看了一眼青山君,立即對金富貴說道:“我就要給你染,咪咪你是金色的,塗上紅的才好看。”
“我也很好看。”青山君小心繞到月姬面前,說道,“你要是喜歡金色,我也可以變成金色的蛇身。”
月姬搖頭,被那巨大的蛇頭逼到躲在了金富貴身後。
滿懷希望的蛇眼眨了眨,退了回去,失落地繞回房梁。
金富貴想著她都不給他爹塗嘴唇,憑什麼自己要代她爹受這份罪?遂飛身一閃,端著芝麻糖就衝出了門。
“咪咪,咪咪你等等我呀。 ”月姬急忙追著金富貴,頭也不回地跑出門。
滿院子的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蘇和香在院子里張開雙手,試圖想把月姬攔下捉住,但都捉不了她。
她有了兩條腿,跑得飛快,即便抓住了她,她都會靈巧的從指間溜走。
蘇和香走進屋,追那條小白蛇,追到她渾身流汗發熱,提起茶壺就倒了一杯水,邊飲,邊和青山君說道:“你還是將她變回蛇好了,她當了人,一天比一天調皮,整日爬樹上房揭瓦,還把我的胭脂水粉拿去塗貓了。 ”
雨水從房頂落下,滴在了蘇和香的身上。
屋頂漏雨了?
蘇和香渾然不覺外面下雨了。
她望向房門外,此刻天色未暗,能清晰看到掛在天空上的一輪赤日。
沒有下雨,這是何處來的雨水?
蘇和香舉頭看見纏在房樑上的那一圈白色蛇身後,一下明白這不是屋頂漏雨了,而是青山君在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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