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銳說的沒錯,他是生活在陰溝里的垃圾,不見天日,狼狽不堪。可他不是生來就賤的,他有過好日子的權利。
他打仗殺人拔牌子,縱使手段殘忍也不過是為了生活,至於一定和誰不共戴天,在和虞卿重遇之前還沒遇到過。
只不過現在他有了,瓦西尼和面前這個正齜牙咧嘴的男人成為自己離開傭兵團的絆腳石,讓自己的女人絕望痛苦擔驚受怕,妄圖攪散他和她難得的生活。
骨子裡的暴虐又重新支配理智,以往那些曾在這片土地上讓人聞風喪膽手段在此刻都覺得猶為不夠,他迫不及待想為鄭銳量身制定一套刑罰,滅他的魂亦誅他的心。
沉鐸帶著鄭銳的身體稍稍轉過一側,就正好用他整個人擋在槍口和自己中間。
壓低眉梢瞥了他一眼,嘴角彎起的弧度是他一貫的匪氣,“能看到對面那個蠢貨嗎?看看他會不會因為你放下槍。”
鄭銳手臂處的劇痛久久不散,他虛眯地抬起頭看著樹邊露出一點的人頭和槍口,臉上的肌肉顫動幾下之後綳起僵硬輪廓,紫灰色的唇艱難扯平,露出一個極諷刺的笑容。
“他們還需要我”ХУцs⒣цщЁЙ.cóм()
聞言,男人挑起鋒利眉梢,炯炯目光快速掃過地上的屍體,又看著野地上所剩不多的幾個鐵水傭兵搖了搖頭。
在這片邊境線上從來就沒有需要,只有當下權衡利弊后的取捨。
而樹后那人的槍在看到鄭銳后彷彿真的放下一瞬,但那速度極快,快得就像是手臂長時間抬平不堪疲勞重負下的虛晃,只是錯覺。
緊接著,那槍又舉高了,鄭銳隨著睜大了滿布血絲的眼,一切幻想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呯!”
槍聲乍起,對方扣動扳機的檔口,男人忽然轉身,帶著鄭銳一起閃到一旁。
“當——”
子彈打在青石上,在石面上炸出一個白點。
沉鐸抻著渾身癱軟的人飛快躲到青石後面,任子彈一下下打在身後面上也始終不起波瀾。
剛才的路線經由這麼一出之後全部暴露在對手眼裡,他凝神望向左前方重新算計位置。
倏忽之後,他低頭下看了看躺在地上捂著手臂極速喘息的人,剛剛沒劈下去那一掌終於重新揚起,下一秒,重重劈在鄭銳的脖頸上。
鄭銳後頸傳來一陣劇痛,隨著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歪了下去。
隨後,男人又匍匐著身體向前幾步抱過一捧雜草胡亂扔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埋起來。
鄭銳還不能死,最起碼虞伯遠來之前還不能。
野地上的人已經清的差不多,滿頭大汗的唐尼正在他不遠處偎在一處土坡後面休養生息。沉鐸見了,繃緊多時的下頜驀地一松,從地上撿了塊小石頭砸向他。
“嘿!”
石頭將將砸到唐尼的靴子上,他抹了把汗水一笑,幾下就翻到沉鐸身邊,攥起拳頭砸在他胸前,沒輕沒重的一下。
“哥。”
男人喉結滾動,眼裡興奮的赤紅在一瞬間變了意味,喉嚨里的煙油氣不斷往鼻腔里翻湧。
“謝了。”
出生入死的兄弟之間不必多說,唐尼見沉鐸守著一攤雜草,手扒了兩下就知道他叫自己過來是為何。
“走吧哥,我看著他。”
唐尼笑出一口白牙,又追了一句:“正規軍真麻煩。”
男人翻身躍過背坡,順著地勢往倉庫另一邊繞。
樹后開槍的人是見過他的,深知他戰鬥力的驍悍。本就因面對的是毒狼而懸浮的心,此時見男人忽然不見了驚駭得更甚。
他左右張望,生怕毒狼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他彷彿已經感覺到喉管被劃開的冰涼。虛幻的觸感讓他下意識捂住脖子,攥著槍身的手心堪堪黏膩,在精神崩潰前一秒朝著倉庫慌忙逃竄。
瓦西尼依然坐在倉庫的角落裡,聽到身後雜亂的腳步聲慢慢回過頭。陰鷙目光帶冰,一眼掃過去寒意入骨叄分,刺的那人不禁渾身一顫。
他顫巍巍放下槍,一米八的高個漢子發出極不協調的虛弱聲音。
“他,太快了”
“唉。”
瓦西尼同樣回以輕微的嘆息聲,卻反常的什麼都沒說,只是擺了擺手。
“去那邊吧。”
“是!”
那傭兵什麼都沒想,只顧著享受得了赦免后的舒暢,全然沒注意到他轉身之後瓦西尼幽幽抬起的手槍。
“嘭——”
周祁年和虞卿剛剛挪到倉庫背面距離它最近的地方。她還沒來得及揉揉酸麻的腿,就聽到倉庫中發出的悶響。
“消音器。”
周祁年倏地趴下,同時間也壓下她的頭,皺起眉心用極小的聲音說話,然後把步槍支到坡地上對著倉庫一角,撕扯下幾塊草皮蓋在槍身上。
“等下我下去,你留在這裡。”
虞卿躺在草里,撫著胸口深深吸口氣,將手探進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圓盤似的東西,攤開手掌放到他面前。
姑娘嬌嫩唇瓣經奔波顯得有些乾裂,她舌尖舔過一圈,便又附上水色,櫻唇輕輕開合,眼裡盈出希冀的光影。
“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