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域(SC,1V1,雇傭兵) - 64、他必須,也只能相信他親手培養大的女兒

墨城的夜死寂無光,金城的夜便是極盡繁華。
黑色轎車披著夜風衝破黑暗邊緣,融進車水馬龍,成為路上一道耀眼的光斑。
一路絕塵,人聲鼎沸的夜場會所或酒吧舞廳,都入不了男人的眼。虞伯遠面容英俊硬朗,歲月只賦予他深沉。
車頂灑下的陰影將他五官封藏一半,卻藏不住氣宇軒昂。他睨視窗外燈影晃動的一切如塵埃,透過光怪陸離,他只看到殘破不堪的墨城,還有十幾年前瘦弱少年的影子。
想起女兒的哭聲,他搭在手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
“再快一點。”
司機跟他多年,最是了解虞伯遠的秉性,要讓他都催促的事,想必是真的急了,索性狠踩油門,超過幾輛車,直直奔著燈火零星的市郊去。
周家的宅子是百年前沿襲下來的,規模龐大氣勢恢宏,周政得知他要來,先前知會過值班守衛,車子就一路行至正宅門前如入無人之境。
虞伯遠身上的大衣帶著寒霜,傭人伸出兩隻手去舉過頭頂,他遲疑了下之後放在她手裡。
“多謝。”
周政得知獨子受傷開始就被心病纏繞,從內室聽到是老熟人來,便遣了夫人出去。
“進屋子裡來吧,我什麼德行他都見過。”
周夫人受到接連打擊,保養得當的臉上也略顯疲態,她聽了丈夫的話出去,一眼就看到在外室正中央背著手長身而立的冷峻男人。
場面話是說給場面上的人聽的,他們相識幾十載,不必刻意逢迎出一副虛偽樣子,更不用掩飾,只是略微躬下身子當作問好。
“老周讓你進去說。”
虞伯遠微微頷首,“謝謝嫂子。”
周政躺在床上,眼神發灰,見虞伯遠來了,還是一副如當年般神采奕奕的模樣,不禁冷嗤一聲。
“你活得倒是自在。”他放在被子上的手伸到兩邊,有些困難地支起身體,靠在床頭看著他,眉目間都是倦意。
“喬山聯繫我了,說本來都抓到人了,又讓你那丫頭給攔了,現在弄得他不上不下,要面子沒面子,要威嚴沒威嚴。”
虞伯遠拖過一把椅子,坐到他旁邊。
“老周,那孩子不會做這種事,你寬限些日子,我已經申請親自去戰區了,這件事我會查清楚,不能讓那孩子當替罪羊,也不能讓真的傷了祁年的人逍遙法外。”
虞伯遠情真意切,讓慣常調侃他的周政都一時失語。他垂下眼皮,看著自己滿是槍繭的一雙手,張了張口之後突然無聲地笑了,笑容里大多是愁苦,說話語氣也頗無可奈何。
“老虞,你看看我這雙手。”手指說著動了幾下,水腫的指節讓簡單的開合都困難。
“咱們兩在一起的時候,我一個人能活活打死幾個人,槍法也是除了你沒服過別人,可你看看我現在。”
頹唐的落了手放回腿上,望向窗外的漆黑,眼裡更是晦暗。
“是人都會變,十幾年了。你十幾年沒見他,人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人了,你比我更知道那些傭兵有多可恨。”
虞伯遠看著周振腫脹的雙手眉心深深緊蹙,一陣沉默。他知道周政一言一句都是發自肺腑,並不是蓄意搪塞,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無言。
他也想過,一個孩子,即使被自己悉心培養過,在戰區也很難活下來。能生存到現在,還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傭兵之王,該是經歷了怎樣的煉獄。
可他不願意想那些。
他從女兒絕望的哭聲中聽出別的意味,但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他必須,也只能相信他親手培養大的女兒,從始至終都沒看錯那個孩子。
“我願意,相信他一次,當年我說要帶他來金城,讓他讀書,住大房子,過普通孩子該有的生活,可撤離那天,我到底還是沒能把他帶走,這件事困擾了我們夫妻倆十七年,就當我為言而無信還他的。”
如鯁在喉,他每一句都說得艱難,一時不查,眼裡已經爬上血紅。
“唉你個老不死的,還真是我的剋星。”周政的手顫抖兩下,抬到一半終究還是放下了,在老夥計面前,他雖然和沒穿褲子沒什麼兩樣,但是還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連東西都拿不穩的樣子。
虞伯遠看向他剛剛伸手的地方,拿過杯子湊到他唇邊,上面立著根吸管,不用拿著就能喝到。
清水浸潤喉嚨,也浸濕起皮的嘴唇。
“不用討好我,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怎麼也得給我個交待。”
“會的。”
虞伯遠兀自笑笑,“他不僅得給你個交待,也得給我個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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