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狼的指揮官年過半百,人生最後一場戰鬥中被隊友出賣丟了一隻眼睛,但從那之後心裡卻看的更明白。
人情是無意義的,特別是在這吞人骨頭渣的地方。
他中意沉鐸的年輕,也欣賞他一身傲骨武力驚人,所以各種任務的任命指揮他都願意讓沉鐸去做。
但這些都取決於他給自己帶來的是利益的前提下。
外面槍炮聲齊名,叄層玻璃的隔音窗戶被震的不停拍擊窗框,他坐在屋子中間,對那些絕望叫喊充耳不聞,彷彿置身事外,只是用僅剩的一隻眼球盯著牆上掛表耐心等待。
事到如今,沉鐸有沒有截殺Y國軍官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不尋常的周祈年,他身後的那些人怎麼看。
所以就算他欣賞沉鐸,也不得不看在那些數額巨大的雇傭合同的份上,把自己的愛將除去,讓昨天氣勢洶洶聯繫他的Y國軍隊長官歡心。
一向趨利避害的人只考慮了幾秒鐘就判了沉鐸生死,用以表明一個立場——北極狼傭兵團與此事無關。
只是他明顯沒想到,斷了沉鐸後路和手足之後的重兵圍獵,竟沒攔住這個嗜血狂魔。
他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殺過重重埋伏到他門前,等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
“啊——”
門口守衛叫聲只聽得一半,就被破片手雷炸開大門的爆破聲吞沒。
男人以手中肉身為盾靠在背牆躲避氣浪,平靜的兩秒竟驚奇發現肉盾還剩微弱呼吸。
他殺紅了眼,絕不能忍手下還有活人。
抬手之間,軍刀寒光凜凜一晃而過,守衛被梟首,人頭被他陰著臉一腳踢進屋子。
血紅人頭保持著驚恐的表情悠悠滾動,到最後轉了一圈停下。
相較於剛才外面那些人臨死前的聒噪,此時這滾動的軌跡更像是慢放,甚至還帶著點優雅的儀式感。
男人黧黑面容被鮮血噴濺得血影斑駁,緋色與蜜色混沌相交,整個人越發凸顯暴虐狂野。
他雙眼血絲滿布,緊擰著眉,在人頭停止滾動的一剎那,縱身如鬼魅一般閃到指揮官面前,鐵手撐的青筋暴起,死死扼住他咽喉。
用力,便迫使他張大嘴發出難聽的“啊啊”聲,面部也因著痛苦掙扎扭曲。
虎口和手背剛凝固的傷口再次崩開,他像看不到,也感覺不到疼。骨節分明的指明明染著棕紅,卻依然能清楚看到邊緣因用力而發白。
男人揪著指揮官起來,猩紅雙目緊盯著他眼睛,墨色的曈里殺意畢現。
“你媽的要搞我?”
他說著,牙咬的“咯吱”響,指頭間的縫隙隨著收縮,指揮官得以維持生息的氧氣通道就越來越窄。
五十歲中年人絕不是二十五歲精壯戰士的對手,他臉憋的茄紫,眼前彷彿已經看到通向地獄的幽深隧道,可眨眨眼卻發現那其實只是男人的漆黑眼瞳。
“為什麼?”
沉鐸放開一點,給他最後的說話機會。
指揮官懂這動作的意思,他打不過這年輕人,敗北的代價就是他的性命。
生活在地獄邊緣的人終於要奔赴終點,他表現的卻尤為平靜。
“誰讓你招惹了Y國軍隊,招惹他們的女人。”
他們的女人。
這句話成功激怒男人,怒火瞬間爆開燃燒至頂。
那明明是他的女人!
黑瞳怒睜,眸光霎時凝成冰刀直射對方,下一秒,一聲嗯哼氣聲和骨頭錯位聲,大掌鉗制的脖子被驟然掐斷。指揮官後仰著倒在沙發上,脖子扭曲,頭顱搖搖欲墜,像是空中漂浮的風箏般不定。
沉鐸無心欣賞他的作品,更沒留意自己剛剛殺死了邊境地帶讓人聞風喪膽的北極狼指揮官,他腦子裡只有剛剛那句拌著血氣而沙啞的話。
去他媽的他們的女人!那是他的人,也許已經懷上他小狼崽的人!
這話他聽都聽不得!
“哐——當——”
上好彈夾瘋也似的衝出去,手雷開路炸出一溜火花煙塵。
“找!一個女生走不了多遠的!”
“他回不來了!你們怕什麼,衝上去!”
地下室里昏暗密閉,視覺和嗅覺都幾乎被剝奪,而聽力的靈敏度也在同時被放大。
她雖沒聽過幾次,但也聽出來這是那位中校的聲音。
當日在操場旁邊奚落鄙夷沉鐸的校官。
她本來以為是那些“熊爪子”來尋仇,覺得在劫難逃,所以在聽到他聲音時身體遽然放鬆一瞬。
然而,也只是一瞬,就又變得比之前還要僵直。
他回不來了?
他是沉鐸吧,為什麼會回不來了。
本是同胞的軍隊突然變得敵友不明。恐怖的念頭一旦滋生就會控制不住地蔓延,她身體一陣無力,半垂的眸子里被倏然抽走了光影,木然而絕望,再不能靈動。
鄭銳站在院里環視一周,彷彿周遭搜尋的士兵在逐漸透明至消失,一切都是靜的。最後,他遊離的目光,終於穿過人群落到水井邊一個玻璃杯上,視線一動,走過去拿起來。
果然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