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甚麼人都不可以,特別是璟瞳姐。』
結他班完結后,回去的路上,戚任芙的話語如幻聽般偶爾突入到她的腦海之間,害她在路上會忽然抬起頭來,四周張望,像個有神經病似的。她住在跟離琴行不算遠的隔壁區,走大約半小時就會回到家,所以有時候她想走走路,便會背著她的結他走半小時,也可以當做運動。
回到住所的大堂在等電梯,褲袋裡的手機嗡一聲,她趕緊在電梯到前拿出來看,原來是璟瞳傳了訊息過來,另一方面,她無法忽視原來很早前任芙也傳了訊息給她,可能她在教學生所以沒有注意。
有點躲避不要去看任芙的,她打開璟瞳的,上面寫道:「我知道你明天晚上是空著的,想請你吃頓飯賠今天任芙遲到的罪。」
伯蕥可以想像到她直接跟她說這兩句話的語氣是怎樣的了。璟瞳散發出來的成熟能幹的氣質,還有她是主管級的職階,她似乎習慣了不讓別人拒絕的說話方式,若你沒看過她的美貌的話,那會感到討厭的。
既然她都看過璟瞳的美貌,也跟她聊過天,伯蕥也沒有說上是討厭或是喜歡可言,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人家想用強來讓她不能拒絕,她更加會用一些柔性手段讓對方知道是在強迫她。
電梯到了,她不打算那麼快回她,即使line上已顯示她已讀。
回到家裡,客廳處她父母還在看電視,她看看牆上由舊屋也帶回來已有二十數年的大鐘,快指向十一點了。她在玄關脫下鞋子,很有條理的放在鞋架上,踏進去屋子裡溫柔的問:「媽,爸,怎麼還沒去睡?」
「你媽說,明天星期六,想等你回來,她煮了你最愛的紅豆湯圓糖水。」伯爸爸斯文的臉容,掛上了一張慈父的笑靨,伯蕥的氣質,應該是來自於爸爸的。而不像外表看起來不愛說話的個性,大概就是來自媽媽的了。
「對~對~對!小蕥,快去換衣服,我去把糖水弄熱給你,別跟我說晚上吃甜的會胖,你是過瘦。」伯媽媽有點熱情主動的個性,遺傳到伯蕥的內在去,但伯蕥沒有把它們發揮出來,只要別人主動接近,她都不會過於怕生,從小隻要接觸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像電視刻那些常在學校被人欺負的學生一樣不愛說話。
「嗯,我先進去換衣服。」她溫笑的對著伯媽媽,她很愛這個媽媽,從小就包容她,爸爸也非常給她自由,至少她大學時代給她自由地雙修了中文與音樂兩個專業,比別的普通課目要多讀兩年才能畢業,畢業后,也任由她自行決定工作……
也有一件事,她覺得他們真的很好,就是從沒過問,她出來工作后,明眼人也猜到她的收入是不可能在上年買到上層人士才有能力買的房子,而她卻在上年跟爸媽說已夠錢付大半房貸,所以決定買房子,至於其餘龐大的收入,是從那裡來的,她爸媽從沒問過。
只有她那位還在念醫的弟弟有私下問她,可她只回答他別問太多,專心讀書。
套上輕鬆的家居服,她赤腳的走出來,回到家,她便有種想依靠爸媽的慵懶,坐過去擠在爸媽的中間,端起那碗溫熱的糖水慢慢一口一口細啜。她和爸很無心的陪媽在看重播的吐血偶像劇,她完全沒投入在劇情裡面,她享受的是有父母在身邊的安全感。
放上茶機上的手機又再嗡了一聲,畫面亮起,她自然的伸手把手機抓來,撥開來看,她沒猜錯,又是璟瞳。「晚上七時,在琴行接你,晚安。」少許的錯愕,她覺得璟瞳是會用不容別人拒絕的方式邀約,但她不覺得她會用強來的人……
眸子閃過複雜的星茫,耳邊突然又出現戚任芙那一句說話,害她有點煩燥不安。
『甚麼人都不可以,特別是璟瞳姐。』
魔咒一樣的說話,伯蕥苦笑任芙的一切都影響著她的思考,奈何她指尖已開始打上文字,璟瞳本身的氣場太強大,不是她怕她,而是想知道她怎麼突然一定要請她吃飯。文字打完,送出:「七點半,我要把班房收拾一下。」
速度很快,好像對方一直守著,畫面已出現:「ok,明晚見,教任芙結他應該挺辛苦的,早點睡吧。」
伯蕥這一回只已讀,沒打算要回了。
她關掉與璟瞳的,打開任芙傳來的訊息對話,幾乎不用問了,任芙知道她的手機號一定是問她的助手經理人毛毛的吧。上面她打了幾句說話,每一句像是普通,卻每一句都揪住她的心思。
戚任芙已守了很久,見到突然間她送出的說話旁邊有一個“read”的字眼出現,剛從一個慈善晚會表演完的她在車中本來很疲倦,但此刻,她緊張的盯緊著手機,手指快速又打道:「還沒睡嗎?」她在試探。
突然又傳來一句話,伯蕥感覺心臟幾乎要突出來一樣,它在猛烈跳動,在咆哮,全部的反應,都想證明給她知道,她是那麼愛著任芙。「回家不久,媽煮了紅豆湯圓,一定要我喝了才去睡。」
任芙在車裡尖叫,在駕車的毛毛揶揄說:「怎麼啦?伯伯終於回你囉?」
「你怎麼知道的?!」任芙瞪大了眼睛。
「拜託,你明搶了我的手機,我就知道你要找伯伯的號啊!」小祖崇別人看起來是艷麗,帶點淡淡的冰冷,人家還說很難猜她想甚麼,看到那則報道時,毛毛直接對著雜誌翻個白眼!
噢,拜託!小祖崇比誰都好懂!經過娛樂圈的洗禮,的確在有別人時任芙會自動武裝起來,保護自己。但她還保持一份天然和率真,和她相處的這幾年,毛毛見盡她私下的生活是怎麼樣的,也清楚知道私下的她,是藏不住秘密,毛毛更認為,任芙這樣試圖再追倒伯伯一次,璟瞳姐一定會察覺的。
「哼,誰叫小蕥不肯給我。」任芙還為此而悶氣很久。
「小祖崇啊……」毛毛嘆了一口氣,他已經猜伯伯為甚麼呢。「你就不能收斂一些嗎?你難道沒想過為甚麼伯伯不肯給你的原因嗎?甚麼事都有原因的。」
「她說她是老師,平常不會給電話給她的學生……」任芙重覆當時她問伯蕥時,伯蕥回她的話。從來,她不懂去猜別人的心思,她只會做她想做的,面對她喜歡的人,她說么,也不會多想,這是她的個性。
「你真相信伯伯的話喲!她說甚麼你也信了,任芙你就繼續做這個你吧,我想伯伯喜歡你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你個性很率真。」毛毛不想搭話了,他都明示了,竟然她還回答那種一聽就知道伯伯敷衍她的話!
「毛毛,伯伯是你這gay叫的嗎?」任芙哼一聲,她暫時不明白,不代表回去深思一翻也不明白,但毛毛左一句伯伯,右一句伯伯,她只知道聽起來讓她很不爽!
「哼,這稱呼伯伯沒反對。」毛毛得意哼的一聲。
「可也沒同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只可以叫她伯蕥。」她白毛毛一眼,不想跟他再瞎聊下去,她在想怎麼回應伯蕥,才是自然的呢。
她不想讓伯蕥感到壓迫感。奈何她已不知道她這麼做,已經讓伯蕥為難了。
「真好喲,可以吃甜品……在演唱會前連妄想一下都不敢呢。我剛表演完,在回家的路上,你吃完甜品記住要刷牙,別像以前那樣……」戚任芙想打下去,察覺已經過了那條透明的界線,她刪了后換上:「你吃完甜品記住要刷牙喲,早點睡,晚安,小蕥。」
兩個人都叫她早點睡,竟有著兩種不一樣的心情,伯蕥清楚差異在哪裡。默然的把手機放下,她還是一口一口的努力吃完那碗紅豆湯圓,肚子有點飽,現在躺床也睡不了,看來……還是去完成另一半的曲子吧。
一部七人車今天準時,甚至還提前了五分鐘到達伯蕥的家樓下等著,而本來有提早習慣的伯蕥,沒多久便從大堂那裡步出來。毛毛打開車門和車窗,向她揮手,給她一個大大的自以為很帥氣又陽光的笑容。
「今天還提早了,有人願意起床嗎?」伯蕥偷笑的暗揶某某。
「我想啊……」毛毛心念,小祖崇啊小祖崇,別說我不幫你呢!毛毛把門關上,邊開車邊說:「世界上只有伯蕥你才能讓任芙一早起來,還有,我要打小報告,任芙不准我叫你伯伯,你說說她啦!」
伯蕥撇過頭不讓車裡的人看到她正在羞紅著臉,她淡然跟毛毛說:「別管她,以前同學都叫我伯伯的。」
「小蕥……」任芙甚是不是滋味的抿住唇,她忍不住把手心覆在她的手上面,嘆聲道:「你知道我妒忌心很重……毛毛是gay,也難保被你拉直,我說過……別讓任何人喜歡你。」
「別這樣,戚任芙!」伯蕥用力把手抽開,身體更貼近車門去。她心在狂跳,很怕很怕有一天,她也把持不住自己那顆又再心動了的心!
「就只有這樣,也只能這樣了……你懂嗎,我的小蕥……」戚任芙重新把她的手緊握在手心裡。
伯蕥沒有看著她,而她那句我的小蕥,深厚地觸動她的心弦,刷響了第一個解鎖的音符。在玻璃窗的微弱反映之下,朦朧看到戚任芙卑微又哀求的神情,然後,她再也沒法把手抽回去。
『甚麼人都不可以,特別是璟瞳姐。』
她心裡苦嘆。
任芙啊,也許你不會知道,和你分開的那一天起,我……已經甚麼人都不可以,包括遇上了的確讓人很心動,也那麼溫柔美麗的璟瞳。
「小祖崇,你真的把我看透明嗎?就不怕我告訴璟瞳姐!」毛毛在後鏡白她一眼。
「你不敢,也不會,毛毛,在我身邊,就只有你最懂我了。」有時候,戚任芙就是讓人又愛又恨。
毛毛聽后已說不出話來反駁,心都甜了,連要巴結他的禮也省下。
有時候人就那麼奇怪,送多少禮也敵不過一句從心而發的話……
說人類是最會自虐的生物,果然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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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二十分,伯蕥預早的收拾好教室,從琴行步出來,有點預料,又有點錯愕,那輛她已有點熟悉的轎車已停在對麵線,車裡的人似乎也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滾落的車窗,璟瞳臉露笑容的對她揮手。
伯蕥禮貌性地也回她一個淺淡的笑靨,點了點頭,走過去等交通燈,她忽然覺得琴行的這棧交通燈原來是那麼久才轉燈的。
綠色小人終於出現,伯蕥和其他路人一樣,今天有點急忙的橫過這條有點長的馬路,卻走去轎車時故意放緩步伐,不希望被璟瞳察覺她有點心急。
對於已經無辦法喜歡男人的她來說,璟瞳無疑是一個不錯的對象,不談她的工作和薪水,單談她對自己有點異於其他人的態度和多了一份的堅持與固執,的確使她心房裡起了一些化學作用,不經意之間,暖和了她冰冷了多年的情感,那怕璟瞳根本沒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