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是說安素帶了莫愁她們去南狄?” 石不語黯然之中,卻又有幾分驚愕,情不自禁的腹誹道,“安素本來就對女色頗有興趣,如今又恰逢諸女失落……晤,我這頭上,可不要綠油油的才好!” 他心中轉著念頭,面上不由得添加了幾分奇怪的神情。
漓微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為他擔心諸女與凝寒的關係,急忙安慰道:“不語,你不必擔心!雖說有些不贊同,但她們也並不責怪凝寒,只是不願婚嫁之時尷尬,因此特意避了開去。
或許,再過一陣子,她們便會回來……” “是么?那我在此多停留幾日吧!” 石不語微微頜首,頓了片刻,卻又握住雙姝的柔荑道:“等莫愁她們回來,我帶你們離開濱海,去海外尋個荒島度日,再不問中原的這些雜事,如何?” “這,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漓微、漓渺聞言,面上同時現出歡喜之色來,但過了半晌,她們卻又遲疑道,“只是,凝寒那邊,你真的割捨得下么? 石不語神情一滯,徐徐望向窗外,許久之後,他終於收回了目光,低聲嘆道:“便是不舍,又能如何?” 自這日起,石不語便暫時停留在漓微、漓渺的房間中,足不出戶,一面等著莫愁諸女歸來,一面將自己所知的逆者之事,盡數詳細寫下。
他已打定了主意,眼下不去見眾位兄弟,免得人多眼雜,泄露了消息,等到自己臨行之前,再設法將書信交與徐世績,也算是為濱海做的最後一件事。
至於凝寒那面,報恩也罷,移情也罷,既然她已下定了決心,石不語也不願再加干涉。
倒不是他善良到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只是那件“泛舟海外”的事,始終橫亘在他的心上,令他耿耿於懷。
試想,若只是為了簡單的報恩與守諾,凝寒與李密又何必要避開眾人出海呢?這決定,怕是足見兩人之間的情誼與默契了吧…… 既然如此,他這位本該消失的人物。
又何苦出來壞人好事,徒惹厭煩罷了!倒不如乾脆閉目只當不知,或許若干年後,倒還能於重逢時相視一笑,豈不遠勝於今日的尷尬再會么? 如此想著,數日轉瞬即過,王府中的喜慶氣氛,也已越發濃烈。
來往僕役的滿面笑容中,又有誰人知道,藏在窗欞后的那一雙眼睛中,卻充滿著無奈與苦澀? 而到得初八那日午時,伴隨著爆竹鑼鼓聲的喧天而起,半靠在木牆上的男子,忽的長長嘆了口氣…… 便在此時,忽聽得門外漪靈的聲音陡然傳來,輕呼道:“漓姐姐,你們已過去幫忙了么?” 劇變卷 第415章 毒酒 聞得呼聲,石不語登時吃了一驚,急忙搖身一變,重又化回小白的模樣。
銀光尚未完全斂去,冒失的漪靈已徑直闖入,目光落在榻邊,頓時愕然呼道:“小白,我尋了你好久,原來你在此處!” 說著話兒,她已蹲身將石不語抱在懷中,撫著軟毛安慰道:“乖!莫要亂動,我帶你去吃些好東西!” 石不語掙扎脫身不得,只得乖乖的讓她抱了出去,只盼漓家姐妹能救下自己。
只是行了片刻,他卻隱隱聽得前方琴瑟齊鳴、人聲鼎沸,心頭微微一怔,不禁叫苦道:“所謂的去吃好東西,該不會是……” 他的猜測,並沒有錯,漪靈正是往大堂中行去。
此時,堂中早已紅綢高懸,絲竹盈耳,諸多賓客滿座於堂上,左側的,乃是以楊林、宛兒、程行烈為首的眾豪傑,右側的,則是外來的官員、賓客,而立在喜神像前,面對著滿堂數百雙視線的,正是那一對並肩而立的新人。
李密今日一身淡紅稠衫,映著略顯蒼白的面頰,更添幾分俊美氣息,多年夙願得償,他此時自然是滿面欣喜之情,不助招呼著賓客。
凝寒立於他的左側,亦是一身大紅喜服,玉頰上輕施淡妝,雖仍透著清冷,但因了衣著的關係,卻不似平日那般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一對男女,端的稱得上是郎才女貌,諸賓客看在眼中,便連慣例的“天作之合”的稱讚中,也多帶上了幾分由衷的誠意。
只是石不語在漪靈的懷中見了,卻更覺酸楚,不禁幽幽嘆道:“二弟與師父,才是真正的一對……我、我又如何,配得她……” 他正自怨自艾,便聽得主婚的王伯當輕輕擊掌,徐徐立起身來,頓時壓下了四面的喧嘩。
眾賓客紛紛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傾聽這位主婚人的慶賀之詞。
石不語在旁偷眼望去,卻見程行烈、秦暮一干人等的面上,皆是有些不自在,想必是因了李密娶了兄嫂的緣故,而負責主婚的王伯當,雖是滿面笑容,但也有幾分尷尬,一向口齒伶俐的他,居然在短短十餘句話中,一連犯了三四個語病。
好在諸多賓客心中自知,也不去說破,只作看不見李密有些陰暗下來的笑容。
如此片刻之後,王伯當總算代表完成了一套儀式,或許是為了彌補自己之前的錯誤,他忽的微微一笑,高聲道:“諸位!若是按照往日習俗,兩位新人便應先行禮而後送新娘子入洞房!只是我等豪傑,何必拘泥於這種俗禮!依我之見,不若先讓他們敬酒如何?” 眾賓客聞言,自然沒有不附和的道理,其中幾位豪爽些的,更是大呼小叫道:“正是!真是!李將軍娶了如此才貌雙全的娘子,好歹也要讓她敬上我們一杯,怎可私藏!” 這一番喧鬧,登時掃了方才的尷尬氣氛,李密的臉上,也重新現出自然的笑容來。
他向凝寒望了一眼,見得沒有反對的意思,當下也是微笑道:“既如此,便由我們敬諸位一杯,只是寒兒體弱,諸位莫要得寸進尺才是!” 眾賓客哈哈大笑,當下呼喝僕役斟上酒來。
石不語瞧得氣悶,又聽得李密如此親密的稱呼“寒兒”不禁心中刺痛,當下趁著漪靈有些走神,從她懷中跳了下來,向堂外行去。
然而行至門檻處,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頭的不舍,徐徐回頭向凝寒望…… 在她的玉頰上,流露出來的,是發自內心的微笑么…… “那麼,再見了……” 喃喃自語的男子,終於舍下了一切,蹣跚而去。
這裡的熱鬧景象,雖然喜慶,卻與他無關,唯一留在他身旁的,只是那份曾經美好的回憶,與如今無窮的落寞…… 只是此時,幾名端著酒壺的僕役正邁入堂中,當先那人眼見小獸就在腳邊,不禁一個踉蹌,後來幾人收腳不住,齊齊撞將上來,險些惹出事故。
好在他們身手也算敏捷,略一停頓,便從旁繞過,為新人與眾賓客斟起酒來。
石不語被那當先的僕役踩中尾巴,也是疼痛不已,低低嗚咽了幾聲,便即離去。
只是這剎那之間,他的注意力卻忽被一絲反光所吸引,微微轉頭望去,登時心頭一驚,幾乎吼出聲來…… 這反光的來源,正是那位先前的僕役。
他的青衣之下,露出腰間的一塊掛飾,被陽光一照,才產生了反光。
但令石不語驚愕的,不是這反光的強烈,而是那件掛飾看上去極為眼熟,從形狀上來看,卻是一個碧玉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