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其中一位穿著棗紅綢衫的男子,正端著一杯清酒,搖頭晃腦道,“我一向以為他只通文略,卻想不到武藝也是如此出眾,竟能於亂軍之中,誅殺了那有名的猛將新文禮!”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一片讚歎之聲,可見李密在百姓中的口碑甚好,但石不語幾人聞言,卻是大大驚了一驚,心中不約而同道:“新文禮死了?他明明是逆者,怎麼會被普通武將所殺……” 他們才起了疑惑,卻又聽得另一位生著酒糟鼻的肥胖男子,放下筷子嘆道:“勇猛固然勇猛,但李將軍未免也太鹵莽了些,據說,因此受了極重的傷勢,險些挺不過去!好在皇天保佑,吉人自有天象!” 那綢衫男子聞言,當即大搖其頭道:“張兄,這便是你孤陋寡聞了!那李將軍之所以冒險誅殺新文禮,卻不是因了鹵莽,而是為了替他死去的義兄石不語公子復仇!” 石不語正在傾聽,聞言一怔,險些連口中的酒水都噴了出來,幾乎便欲跳起身來呼道:“哪個爛舌頭,敢說咱家死了!” 好在此時,另一位富貴打扮的男子,已朗聲大笑,指著先前的兩人道:“你們兩個,卻都是孤陋寡聞得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嘿嘿,這李將軍究竟是為了什麼冒險,諒你們也不知曉!” 那綢衫、酒糟鼻二人聞言,自然頗為不服,當下反駁道:“我等不知,難道李六你便知道不成?” “哈哈,巧得好,我卻恰恰知道!” 那李六撫著短須,頗為得意,吊了半晌胃口,方才悠悠道:“咱家有位堂弟,恰恰在濱海王府中當差,據他所說,那李將軍之所以捨生殺敵,卻是為了一位女子,便是他後來能於重傷下康復,也是因了那女子在病榻前親口應允嫁他,方才使得李將軍重新振作,生生挺了過來!” 劇變卷 第411章 驚變 此言一出,四面聽眾齊齊“咦”了一聲。
石不語心中想的是“我那二弟居然也會動了情愫”那綢衫、酒糟鼻二人問的卻是:“李六,果有此事么?那女子,究竟是何許人也?” 李六此時卻偏偏賣起關子來,眼睛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酒碗,微笑不語。
綢衫、酒糟鼻二人知他心意,一面笑罵,一面卻也吩咐小二再上幾瓶好酒來。
李六也不客氣,爽快的連干三碗,這才哈哈一笑,徐徐道:“我諒你們也不知……不過,說起來,李將軍這事,卻做得有損德行!” 此言一出,四面的聽眾卻都有些面色不豫,那綢衫的男子似乎極為崇敬李密,聞言當即怒道:“放屁!李將軍乃是頂天立地的豪傑,哪會做出有損德行的事來!” 李六被他一口酒水噴到臉上,居然也不動怒,反而順手一抹,冷笑道:“你懂什麼!你可知那女子是誰?哼!哼!那女子,乃是石不語公子生前的愛侶,而李將軍與石不語公子又是義兄弟……你說,這算不算是有損德行?” “什、什麼!” 眾人聞言,齊齊驚呼,頓時起了騷動。
石不語本在後面微笑傾聽,聞言一怔,登時沒了笑容,手中杯盞更是脫手而落,好在宇文來呼及時一抄,又按著急欲起身的男子,低聲道:“市井小民,又知曉什麼,你且聽下去再說!” 被他這麼一提醒,石不語倒是略微恢復了理智,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住了心頭的疑問。
此時,卻又聽得那李六得意洋洋的繼續道:“今日咱家心情好,便多說一些與你們聽!不怕你們外傳,大約下月初八,李將軍便將與那女子成親。
” 綢衫、酒糟鼻二人聞言,面面相覷,同時吞了口唾沫,遲疑道:“什麼樣的女子能有如此大的魅力?竟叫李將軍背了兄弟之義……” 李六輕抿了口酒,微微仰望,露出迷醉的神色,喃喃道:“你們哪裡知曉!我卻曾與堂兄見過一面。
那位女子,生得極為美貌,更兼神通廣大,據說其早年還曾教授過石不語公子。
她的名字有些清冷,似乎叫做凝、凝……” “凝寒……” 一個聲音在後響起,正在苦思的李六微微一怔,頓時不住點頭道,“正是!正是!這位朋友,你也知……” 話音未落,一股大力已陡然傳來,按住了他的背心。
待到騰雲駕霧般的李六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被擎在半空之中,而在下方,一位滿面鐵青的男子正以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自己…… “你再說一次,那名女子,叫做什麼?” 忍著心頭翻滾的忿悶,石不語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以平靜的聲音問道。
“凝、凝寒……” 感覺到皮肉上傳來的劇痛,李六顫抖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只是在望見對方陡然陰沉的面容后,他登時如同觸電一般,急忙改口呼道,“不!不!或許不是叫這個名字,我一定是記錯了!” 然而,這樣的改口,並沒有帶來任何效果。
彷彿石化一般的石不語,依舊將對方舉在半空之中。
直到對方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幾乎癱軟為人形物體時,他方才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方才說,他們的婚期時間,在下個月初八?” 在他的目光直視下,李六連最後一點扯謊的勇氣都已喪失,老老實實的應道:“是……安陽那邊,已、已經有很多人都知道了!” “胡說八道!” 只是,這一句實話,卻突然激得石不語勃然大怒,幾乎是咆哮著,他將對方拉至眼前,怒吼道,“凝寒她,絕對不會嫁給……絕對不會的!” 或許是察覺到死亡的威脅,身處險境的李六,反而爆發出了勇氣,顫聲應道:“我、我沒有!如果你不信,只要去濱海……” 話音未落,他只覺得握住咽喉的手掌一緊,窒息感頓時傳來,亦將剩餘的話逼了回去。
身處一旁的眾多看客,早已走得走,散得散,只留下愕然觀望的清荷三人。
此時眼見那李六便要活生生的被掐死,清荷忽的尖呼一聲,猛然撲上前來,不住捶打著石不語的手臂,顫聲道:“爹爹!你冷靜些!快放手!他、他要被你掐死了……” “吼!” 一聲長嘯驟然而起,震得房樑上的煙塵飄飄而下,剎那間迷亂了眾人的眼睛。
氣浪翻滾中,立在原地的男子隨手甩開李六,忽的重重一掌擊出,隨即以血肉之軀撞上了石牆。
磚瓦橫飛、煙塵滾滾,巨大的猛獸陡然現形,帶著凄厲的咆哮聲狂奔而去,無視於眼前的任何障礙,橫衝直撞著,漸漸消失於遠處的曠野。
只有坍塌的酒肆與沿途折斷的樹木、破碎的山石,證明了方才的一切,並不只是噩夢…… 暴怒而悲鬱的咆哮,忽在鐵崖谷旁的山脈中驟然響起,察覺到這獸吼中深藏的殺機,所有的生物都在剎那之間,明智的選擇了規避。
片刻之後,化身為饜嵫的石不語,已沿著陡峭的山麓衝擊而上,在摧毀了所有阻擋於眼前的事物后,他忽的掉轉頭顱,余怒未息的撞上了高聳的崖壁,石屑紛飛之中,直到數百塊岩石重重落下,咆哮的吼聲才漸漸平息下去…… 許久之後,堆積的石塊忽的輕輕顫抖著,被掀翻開來。
身處其下的猛獸,在沉重的喘息中,逐漸化回了人形。
只是,一身石屑的他,卻絲毫沒有起身的念頭,仍然仰卧在亂石之中,痴痴望著逐漸陰暗的天空,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