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寧聞言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咯咯道:“月兒姐姐,你誤會了,爹爹他只是我的義父罷了,我的娘親,自然是和我父親……” 她這番話說得亂七八遭,越是解釋越是雜亂,費了許久,方才讓人明白其中的錯綜關係。
阿月兒聽罷,默默無語,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那位被稱為納蘭的侍女,輕輕插口道:“寧兒,那麼石不語先生,可有自己的孩子?” 秀寧微微搖頭,抿嘴笑道:“爹爹他,到如今還是孤家寡人,哪來的孩子……所以,最是寵我不過了!” 這一問一答間,坐在一旁的阿月兒似在思索著別事,只是聽得那句“孤家寡人”時,不由得輕輕“咦”了一聲。
秀寧見狀,不由得奇道:“姐姐,你怎麼了?” 阿月兒微微一顫,低低垂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奇怪,石不語先生一表人才,又有莫大神通,怎會沒有妻室?” 秀寧這才釋疑,親密的抱著她的玉臂,笑道:“姐姐,你莫要被我爹爹騙了,他其實又懶又笨,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不過,說起來,凝姨、莫姨她們,似乎都很喜歡爹爹。
可惜,爹爹不知道為什麼,總不願和她們成親……” “原來如此……” 阿月兒輕輕應了一聲,聲音有些奇怪,旋即捨棄了這個話題,與秀寧談起別的事來。
此後一路無事,車隊在草原上始終行進不止,便連夜間也幾乎沒有停歇,秀寧雖有偷遁的念頭,卻始終尋不到機會。
待到兩日後正午,當她從昏沉的小睡中醒來時,才發覺馬車已徐徐駛入一處簡陋的營寨,數百個帳篷扎在一處,來往的漢子大多戎裝打扮,與其說是牧民,倒不如說是武士更貼切些。
秀寧吃了一驚,正要開口詢問,阿月兒已輕撫著她的髮髻,柔聲安慰道:“寧兒莫怕,這些戰士是姐姐的族人,是來幫姐姐打戰的。
” 秀寧聞言,略微定神,與趴在膝蓋上的石不語對逝一眼,故做天真的問道:“姐姐,你們要和誰打戰?” 阿月兒面色微微一沉,旋即搖了搖頭,恢復了溫柔的神態道:“便是前日要搶小白的那些壞人,他們都是銀狼部落的戰士……” “銀狼?那麼,這些人是……” 石不語聽到此處,心中一動,急忙躍上窗口向外望去,卻見那些戰士的胸口,都隱隱露著一輪彎月的圖案,若是無錯,想來便是銀月部落的標誌。
這時,阿月兒也已簡單的與秀寧解釋了幾句。
為了不驚嚇到小孩子,她的話兒頗為輕描淡寫,但石不語聽在耳中,結合起之前探聽得的情報,不消片刻,便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分析得清清楚楚。
原來,這位阿月兒,正是銀月部落的聖女,她的父親,自然便是一族之長。
數月之前,銀狼部落從草原深處歸還,邀請他們父女二人與數位長老至族中協商大事。
草原中人向來豪爽,並不會玩弄詭計,因此,雖然兩個部落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他們父女二人還是欣然前往。
怎料,便在酒會之上,克倫汗忽的發難,將眾人盡數扣下,當場便誅殺了幾位長老。
又將阿月兒父女扣押在營中,一面逼迫阿月兒的父親立誓歸順,一面又欲強娶阿月兒為妻,雙管齊下,打算藉此一舉吞併了銀月部落。
他如此威逼,阿月兒父女自然寧死不從。
僵持了數日,卻是銀月部落的一支精銳趁著夜色潛入,與營寨中不滿克倫的少數叛亂者合作,強行將他們父女解救了出來。
只是中途被人發現,一場混戰之中,救援者盡數戰死,銀月族長亦被重新俘獲,只有阿月兒與侍女納蘭依靠勇士的拚死抵擋,僥倖逃出生天,這才有了後來與石不語相遇的一段經歷。
而之後,在與石不語告別之後,她們主僕二人依據著族中救援隊伍的傳信,一路東行,到達了本族的一個分支。
隨後,她們又分遣信使,通知部落中的各方勇士在信丘集中,打算藉此機會與銀狼部落決一死戰,即便不敵,也不願再苟活下去。
草原卷 第270章 所謂的禮物 “那麼,這裡便是信丘嗎?” 聽罷講述,秀寧便已反應過來,隨即從窗口抬出頭去,一面張望一面問道。
阿月兒微微點頭,還未開口,便聽得馬車外一個粗獷的男聲傳來:“勃日蠻拜見聖女,願您的智慧與美麗如銀月一般,永存於這世間!” 秀寧吃了一驚,低頭下望,卻見車門前不知何時已跪著一位矮小精瘦的男子,上半身幾近赤裸,胸口刺著一輪彎月,卻是血紅色的。
此時,阿月兒已輕輕推開車門,徐徐步了下去,一面攙扶起那勃日蠻,一面肅容道:“勃日蠻大哥,辛苦你從勒川趕回,這一戰,便全靠你的指揮了!” 勃日蠻微微俯首,以拳垂胸道:“聖女儘管放心!阿蠻定然效力,誓要與勇士們一起斬殺克倫,將族長平安無事的接回來。
” 聞得此言,阿月兒輕嘆一聲,神色頗為感動。
秀寧在馬車內聽了,撅嘴譏誚道:“這個傢伙的口氣真大,便連我爹爹。
也不敢輕易說殺掉克倫。
” 石不語在她膝蓋上聽得眉開眼笑,不住點頭附和,納蘭卻是抿嘴一笑,輕聲道:“寧兒,不要看勃日蠻身材矮小,他可是我們銀月部落的第一勇士,便是三隻血獅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秀寧聞言一怔,旋即拍掌笑道:“納蘭姐姐,瞧你這說話的語氣,莫非你喜歡他么?” 她這話本是調笑,怎料納蘭聽罷,竟是毫不猶豫的應頭承認,登時讓她傻了眼,結巴著問道:“姐姐,女孩子……怎麼可以……” 納蘭見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反倒微笑著解釋道:“你不用奇怪!我們北戎,向來豪爽磊落,有什麼愛慕之情,便直接說出口,卻不象你們中原人,喜歡遮掩委婉!” 石不語在旁聽得耳朵都豎立了起來,心中不由得浮想聯翩,流淌著口水道:“喵喵的!這麼開放么?不知道這裡流行不流行玩一夜情?恩,說起來,好象我三十來年沒有做過那種事……” 且不提他慾火上升,那一面,阿月兒已與幾個分支部族的首領一一問候完畢。
銀月部落下轄著十二路分支部族,其實力在北戎中也是第一流的。
怎奈前段時日銀狼部落設計擒獲了阿月兒父女一一干分支部族的長老之後,便趁著銀月部落群龍無首的大好良機,不住起兵侵擾,數月之內,便或吞併或屠殺了近半分族。
因此,此時抵達信丘的,便只有六個部族的近萬人馬,此時,他們便統一歸屬於勃日蠻的麾下,齊心協力,共抗銀狼。
雖然,這些勇士都已知曉實力的差距,卻仍無懼怕畏縮之心,個個跪在地上,以刀刃劃開胸口,立誓拚死一戰,維護本族的尊嚴與血氣。
阿月兒見得這種情景,又是感激又是悲痛,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漣漣濕潤了明眸,順著玉石般的面頰徐徐流淌。
一時之間,所有的雜音都消失在這正午的陽光之下,聚集在周圍的千餘勇士們,紛紛單膝下跪,以刀刃劃破胸口,任由鮮血伴隨著誓言,齊齊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