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一個四處都漏風的鐵皮和木頭搭起的地方，他們才停下，這裡貌似是依靠以前塌落房屋的一個角落搭建起來的矮小住處，比周圍的都要破敗一些。
“裡面住了一個女人。”
“我見過她以前的樣子，小時候她給過我一塊餅乾，是我認識的最漂亮的人了。”
他的語氣中是平靜的，即便在述說著曾經幫過他的一個人也沒有什麼情緒。
棚戶沒有門，只有一卷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捲簾掛著，勉強可以稱作是門，不過上面黑乎乎的一片。
“是，是小東嗎？”
裡面傳出了一個虛弱的聲音，帶著嘶啞，像是那種鋸子割裂木頭時發出的噪音。
男孩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小聲地應了一聲。
“秋姨。”
“咳咳咳，你怎麼來這裡了，咳咳！”裡間的人咳嗽起來，劇烈得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樣。
雲泱能感受到女人隔著空氣傳來的病氣，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我來給你送點東西，放在門口了。”被稱作是小東的男孩將一塊被塑料包裹著的東西放在了捲簾旁邊，然後不等女人說話就跑開了。
“她快要死了。”雲泱陳述出事實。
“我知道，你知道她得了什麼病嗎？這都是那些中心城的人帶給她的！”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此時的小東才終於顯示出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情緒。
雲泱大概猜出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生活在最底層的女人，還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結局是如何也不難猜。
“你猜到了吧？”小東問她，“所以你這樣的人還是趕緊離開才對。”
他像是很急切於將雲泱勸走。
“那走吧。”雲泱順著他的心意轉身打算離開。
直到走出了三步遠，小東也沒有跟上來，他垂下的手攥拳，見雲泱確實是打算要走的模樣，才放開跟上去。
再往裡就要到中心城了，雲泱腳步不停，小東跟著她身後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兩人中間的距離逐漸被拉大。
“不跟了嗎？”雲泱突然若有所感地停下，站在中心城的交界處問他，在往前一點便是攔住兩個世界的高牆。
小東搖搖頭，他進不去，這一次他還是失敗了嗎？可是真的好不甘心。
他不甘心一輩子都呆在那個骯髒墮落，充滿了人性醜惡的地方，所以只要有一絲能夠往上爬的機會，他都會儘可能地抓住。
但，他轉身打算離開，進入他的世界。
“不是要離開這裡？”雲泱反問他。
小孩子的演技並不到位，從剛開始接觸雲泱時，他各種緊張的小動作就將他的別有目的暴露個徹底。
如此相信一個陌生人，還美其名曰讓她離開危險的地方，一個從小就在險惡地方摸爬滾打的人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善心。
小東的腳步停下，他突然出現了一絲自己都沒有料到的羞愧和窘迫。
原來，她竟然都知道么？
“要跟著我走嗎？”雲泱朝他的背影走過去。
男孩的眼瞳瞪大，因為營養不良，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肉，只有那雙眼睛大得可怕。
“我憑什麼相信你。”小東幾乎是顫抖著說完這句話。
是激動嗎？還是對幾乎要顛覆他認知的未來顫抖，亦或是，不敢置信。
“那你剛開始又為何會選擇我？”雲泱反問，她看著那個背影，似乎能從自己記憶深處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背影。
她並不善良，天生的情感缺陷讓她做不到有同理心。
只是她有人常與人倫，她也會生氣和憤怒，這似乎很矛盾，但是前者是與他人感同身受，而後者是完全屬於她自己的情緒。
他和記憶里的那個小男孩的背影似乎重迭了，所以她願意幫他。
“選擇權在你。”她充分給予了他自由。
小東轉過身來，攥住了她的衣袖。
“是我選擇的你，就算之後我被放棄了也不會後悔。”他沒有說要相信雲泱之類的話，早熟的性格和心性讓他永遠都不會相信任何人。
但云泱是他離心中的野心最近的一次，所以他伸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