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類的說法的話,大概就是所謂的『天真無邪』吧。
心無旁騖地活著,一心一意地構築純粹的靈魂與思想。
說到這裏,你們兩人中誰會被選為巫女,也就不言而喻了吧……是的,你是無法成為巫女的,拉娜!」 安靜但又尖銳的話語貫穿著拉娜的耳朵,奔流在她的全身,並在她的腦中一再迴響著。
「我……無法成為光之巫女?」 是的,拉娜也無法確保自己一定會被選中。
只不過她的存在感更強、魔力更大,而且總是關照著她的妹妹。
因此,周圍的村民們才會認為,拉娜是比麗亞娜更適合擔任巫女的人選,拉娜也就不知不覺產生了這樣的自我意識。
因為這樣的思考雖然是自欺欺人,卻也能幫助她壓抑姐妹即將分離的孤獨感。
況且,麗亞娜一直以為自己是做不來巫女的,這點也多少減輕了拉娜的良心負擔。
但是,不知什麽時候,她開始認為自己成為巫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因此,當她剛才看到波贊魯出現在面前時,立刻無意識地確信了對方盯上了自己;一聽到波贊魯說出自己成不了巫女的話,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而波贊魯那帶有魔力的聲音,又令這份衝擊陡然增強了數十倍,將她的心防打擊得七零八落。
「什麽……我不能成為巫女嗎……那我為了什麽,才下定這樣的決心的……」 茫然自失的拉娜沒有注意到,波贊魯正在拉近著和她之間的距離。
那個刺激著她的耳膜、搔弄著她的肌膚的聲音,已經完全將她制住了。
「對啦,如果你沒能成為巫女,就得留在這個村裏。
那些村民會理所當然地把你當作蠢貨,在你的背後指指點點,妄加嘲笑。
另一方面呢,雖然魔力較差,但憑藉優越天性而逆轉的麗亞娜會沐浴在眾人的讚美聲中——雖然那是言過其實嘍。
而在妹妹成為象徵光明的存在的同時,你也要背上終生的恥辱,獨自向隅了。
」 「嗚……啊啊……怎,怎麽會……」 是因為波贊魯那如黏液附體般的聲音,還是因為魔法的力量呢,不知為何,他所描繪的場景真真切切地浮現在了拉娜的眼前,她已經完全看不到就站在面前的波贊魯了。
「還不僅如此呢。
如果你成為了巫女的話,肯定還會一如既往地想念麗亞娜和故鄉父母的陵寢吧。
」 「然而,若是換作天真爛漫的麗亞娜中選呢?她會很快習慣巫女的生活環境……然後澹忘了故鄉的事情的;還有你這個姐姐,既然已經不在眼前,一旦斷絕了音信的話,她又能記掛多久呢……難道你指望她一輩子都記著你嗎?」 「麗亞……娜……!!」 拉娜空虛的雙眸中呈現出了清晰的影像,那是習慣了巫女身份,已將姐姐忘得一乾二淨的麗亞娜的樣子。
她穿著豪華的盛裝,每天都聽著無數人的讚譽和恭維,和業已被遺忘,不再被人需要的自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失去了巫女資格的她只能承受嘲笑了,誰也不會幫助她的。
「不,不要啊——————」 她頹然倒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已經無足輕重、不值一提了。
當她看到自己簡樸素淨的衣服時,那上面竟升起了污跡斑斑的幻影,然後是麗亞娜輕蔑地俯視著落魄的自己的情景。
「麗亞娜……幫幫我……」 「對不起,姐姐。
我是光之巫女,抵抗黑暗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怎麽會這樣……!求求你,不要拋棄我……幫幫我吧,巫女殿下啊……!」 「別了……姐姐你已經不配再稱作光輝家族的一員了,我不會再與你相見的……」 被一直不安憧憬的神殿、親切的村民和重要的妹妹所拋棄……如果錯失了巫女的職位的話,這一切都會成為現實。
拉娜對此已經深信不疑。
她一陷入了妄想,越來越多的可惡情景便都紛紛浮現在了眼前。
「麗亞娜……不要……放棄我……你本來……不是那麽溫柔嗎……為什麽……」 拉娜的雙手已經抱在了頭上,但這並沒能減輕她的痛苦。
忽然,一隻溫存的手伸了過來。
拉娜抬起頭,幻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波贊魯甜蜜的微笑。
「啊……?!」 拉娜剛剛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波贊魯的聲音便直接響徹了她的耳朵……不,是腦海。
「所以說,如果不能成為巫女,你就完了。
麗亞娜一直裝作一副純潔的樣子,但暗地裏又企圖成為巫女。
她費盡心機,就是希望要有朝一日能對你任意指點、嘲笑。
這個陰謀還差一點就要成功了。
」 「麗,麗亞娜……你怎麽能……我一直都是在為誰……」 被那個甜言蜜語的聲音引導著,拉娜對麗亞娜的憤怒在腦內像漩渦般攪動著。
「麗亞娜……虧我還把你當作可愛的妹妹……你居然……」 此時,波贊魯轉而用低沉的聲音為拉娜心中的火焰添加著燃料。
「怎麽樣,拉娜?讓我來交給你力量……使你成為巫女吧。
難道你不想獲得堪與光之巫女分庭抗禮的力量嗎?」 「巫……你是說巫女嗎?」 然而波贊魯持有的是何種力量,拉娜已經全忘了,她的腦中只剩下對失去巫女職位的恐怖和對妹妹的嫉妒。
也許波贊魯的聲音和容貌已經在不知不覺見將她魅惑了也說不定。
拉娜迅速作出了回答: 「求求你……無論如何,給我成為巫女的力量……!」 波贊魯邪惡地微笑著,嘴角翹了起來。
他吟唱著抬起了手臂,手中無聲無息地多出了一件黑色的披風。
「穿上它,就會有力量流入你的體內。
只不過,這未必是你所期望的力量。
如果你的確不想要這種力量,就趕快從披風下脫離,我不會阻攔你的。
」 拉娜無言地點了點頭,只要穿上一件披風,就可以得到成為巫女的力量了。
聽起來令人不敢相信,但試試看又有什麽不好呢。
披風呼拉作響,蓋住了拉娜柔弱纖細的雙肩。
這身披風表面漆黑,如同被暗影浸染過,裏子卻是鮮血似的赤紅色。
沒過多久,拉娜放鬆了一些,帶著在黑暗中等待入睡的心情閉上了眼睛。
她好像能感覺到血液在體內的流動,這大概就是活著的感覺。
「啊啊……」 拉娜吁出了一口長氣。
這就是陌生的巫女之力,多麽溫和啊,而且一定也很強大吧。
但是……舒適的感覺很快便消失了。
「……哎?」 一瞬間的沉默之後——另一種力量立刻開始流動了。
它比之前的力量更快,更強大,而且更激烈。
但是這種力量對拉娜來說根本就是不相容的存在。
「嗚……啊嗯!?嗚啊……啊啊……呀啊啊啊!!」 那是全身汗毛豎立般的不適感覺。
這個力量過於強大了,既有催人逃亡的恐怖,又有令人甘願獻身於它的美好。
這種感覺好像已經在什麽時候……不,應該就在最近體會過一次了吧…… 被不斷注入魔力,即將失去自我的拉娜,在掙扎之餘勉強想到的就是這些了。
在大量的痛苦與恐怖的間隙,拉娜開始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
她的面孔扭曲著,一點記憶湧上了心頭,這時,她的眼前……映出了掛著既饒有興緻又似帶無奈的表情的波贊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