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植物人可能已然排除,看起來,蘇綿並沒嚴重智力障礙傾向,他們要面對的是身體機能恢復速度及多少的問題,而這,急不來,幾乎不由人主觀意志。
——天降橫禍,溫涼並不准備和蘇綿一起在泥灘里打滾,苦大仇深有助於康復,大批醫生都該失業了。他也不準備握著她的手痛哭:都是爸爸不好,沒照顧好你。
他把溫度裝在大袋子里,偷偷帶進來看她,將溫度飛越障礙牆的照片,列印出來貼在林潤那些彩繪旁,還貼了張他高中少年時,最狂野SOLO的全身照,長發在強燈下閃著光,他酷帥得不像真實。
他讓康復師買五顏六色的指肌球……
……
——帥臉還是能刷好感。王蘊對溫涼態度好了些,她悄悄對蘇綿說:你爸好帥,就是來病房,為什麼還得那麼精心搭配?一款牛仔褲搭配一款皮帶的?我覺得鄭揚一點也不好看了。
蘇綿白了她一眼,無力的手指頭在手機上點點點半天,點出一行信息,【鄭揚可托終生。】
於是臨走前,王蘊鼓起勇氣,好心勸戒溫涼:叔叔,蘇阿姨出國了,您長點心讓蘇綿覺得可靠些吧……
溫涼:……
仨小隻臨走依依不捨的,林潤說周末再來。
溫涼差點揶揄:需不需要十八相送?——當然,阿彬送他們到車站,塞了幾大盒禮品帶回去饋贈家長。
蘇醒后第四天,基本可以摘掉氧氣管,能靠著斜坡床板坐一小會,口齒不清,蘇綿拒絕說話,氣極就“嗬嗬”怒吼!手指無力,抓不住筆,她把筆、寫字版全掃到地上,仰躺盯著天花板發獃,腦袋疼,正在結痂的創口發癢,卧床全身酸痛都令她無比煩燥。
她側過臉,看溫涼了無生趣一口、一口扒著飯,黃咖喱雞肉土豆塊洋蔥片,加椰漿一起燉,聞起來香,看著賣相真不怎樣,幾抹黃醬糊在他唇角,她厭嫌地皺眉。
他抬眼看她,拿過濕紙巾抹嘴,湊近他,壓低聲音:“你幾個意思?嫌棄我?”
她眨眼看他,對侵近警惕、又防備。
“嗯?我不可托終生?那倆小隻可托終生?”他剮視她,“我器大活好,怎麼就不能託付終生了?你又不是沒摸過!”
她瞪他,眼珠都快瞪不見了。
把飯盒拿出去給阿姨洗,他洗手漱口再回來,坐下,放緩語氣,“想聽我和蘇曼的故事?”
她閉眼,緩緩、吃力地翻身,翻個身為什麼這麼難?!眼角擠出兩溜淚。
“不聽,就別再想、再說那些!”他看她抖顫瘦削的肩,“我和她的事,跟你、跟你我無關。”
她難艱伸出手指向輸液瓶,示意要止疼!
她腦袋很疼!
醫生說應該是心理作用,術后疼痛勁應該漸過去,止疼藥效也不應該管不了兩個小時。
她抬手捂著腦袋無聲地哭,他終走出去喊護士。
她安靜了一會,沒多久又煩燥起來,無力撫挲後腦,斜睨他,充滿忿怨地,他設想過千百種她醒來后的情景,現實與設想嚴重不搭,他問她:“你是不是恨我和你、搞成那樣?”
一思考就頭疼,她點頭!
“那沒法,我還想和你搞!”他走出去陽台抽煙,長發和煙霧一起在漸涼秋風中飛舞,像無數條細徑,她怔怔看著,每一條細徑都棄斥著錯誤參數,她原先規劃的人生呢?頭疼!林潤說,她就不該過來!腦袋疼!
不該過來!不該越線!這是不是她的報應?
王蘊他們走後,她開始陷入無休止夢魘,她們圍著她,譏笑她、打她!她們從笑她鄉巴佬、無知囂張,繼而笑她亂倫!和親生爸爸亂搞,摸爸爸大雞吧!不!啊!
“王蘊,林潤;”她不停呼喊他們,她只信任他們。
沒力氣發出尖叫,她嗷嗚嗚干吼,像月夜迷失路的小狼,他想抱抱她,她對任何肢體接觸極其抗拒、排斥,對他更加排斥。
康復師建議,彆強行靠近她,以免再暴血管。
看著深陷黑淵渾身抖顫的她,溫涼詭怪地想,強吻她、強要了她,能不能強行脫敏?然後,他怒錘自己額角,很疼。她呢,該多疼?
他媽的,操!
無邊黑夜,他躺在陪護床上,看著輸液瓶里藥液枯燥地一滴一滴往下墜,第二十下后,他知道她又開始嗚嗚驚吼。
隨著進飼流食,體力恢復,她不時能發出幾小聲凄厲尖叫……
必須追查真相,挖掉夢魘毒根,他蹲坐在床腳,發縷鬆鬆繞在她手指上,她緩緩使勁屈彎手指,扯拽他頭髮,微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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