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終於告一段落,秦煜開著飛船降落在了一片草原上。他剛剛出了飛船,就見自家妹妹穿著一身紅艷艷的騎馬裝,騎著一匹高大的黑馬,手裡還牽著一匹同樣高大的白馬,遠遠地向著飛船奔來。
“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秦煜接過了自家妹子丟給他韁繩,踩著馬鐙,動作流暢利落地上了馬。他驅使著馬和秦灼並排小跑,奇怪地問道。
“我放暑假了。”秦灼平淡地說道,“無人之地那邊的事已經搞定。”
秦煜有些心虛,他忙起來差點就忘記了這件事,只得轉移話題道:“老爸去哪兒了?”
“還在跑馬。”秦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去打擾老爸,老爸一定會揍你的。”
秦煜訕訕一笑,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怎麼會去打擾他們?”
“哦。”秦灼平淡地回了一個字。
秦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著秦灼騎著馬來到了草原上的山莊里。這是父親喜歡的地方,這裡和母親營造的很多建築不一樣,有著色彩繁複卻大氣粗獷的裝飾。還有可愛的、白白的帳篷——媽媽說,那叫蒙古包。那些帳篷不再山莊里,而是隨機散落在草原之中,像是雨後草原之中茁壯生長的蘑菇,給這一片草原增加了很多生機勃勃的顏色。
老爸玩心很重,喜歡騎馬,喜歡弓箭,更喜歡帶著媽媽在草原之中縱馬狂奔。他總會大笑著摟著媽媽,雙人一騎,將所有人遠遠甩下,奔向無人的草原深處,享受二人世界。
那是一種讓秦煜都羨慕的自由。
“秦煜?你忙完了嗎?”溫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秦煜抬頭就看到了自己永遠美麗的媽媽懷裡抱著一束包裹在外套里的金燦燦的向日葵,從門外走近。她將花束放在了桌上,抬起頭伸出手,習慣地想要摸摸秦煜的頭。
秦煜乖乖地低頭讓媽媽摸,低聲說道:“我剛剛忙完。媽媽,我很想你。”
“噗嗤。”媽媽輕輕地笑了,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即使已經五十六歲了,她的臉上也只有一些淺淺的細紋,卻只是更加增加了她神秘成熟的魅力。
“這個小兔崽子這麼大了還撒嬌。”秦煜忽然被揪了起來,他的老父親一臉不爽地看著他。
漆隕只穿了一件短袖,外套明顯是用來包裹那束向日葵。老爸對於媽媽的態度可以說得上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連一束向日葵都不敢讓母親直接拿著,怕上面的絨毛刺破媽媽的肌膚。
“好了好了。”媽媽踮著腳,用相同的動作,分別伸手摸了摸他和老爸的頭髮,“不鬧了,來幫我準備晚餐?今天吃涮羊肉。”
“好的,媽媽!”一直站在一邊圍觀的秦灼,此時一反面對其他人時的平淡,一臉興緻勃勃地擼起袖子,“媽媽,我來幫你切羊肉,我的刀功很好的!”
“秦灼!”漆隕不爽地開口,“那是我的工作。”雖然有機器,但是因為秦枕更加喜歡手工切,所以刀功很好的漆隕一直負責這方面的工作。至於刀功為什麼好……還是別問了。
“孩子們長大了,就讓他們負責吧。”秦枕拉了拉漆隕的手,抱起了那束燦爛的向日葵,“漆隕,你跟我一起去找個花瓶好不好?”
秦煜一言難盡地看著自家老父親被媽媽叄言兩語安撫下去,乖乖地跟著她去找花瓶。秦灼當地一聲把菜刀剁在了菜板上,散發著不爽的氣息。秦煜頭疼,妻控老爸,母控老妹,他覺得他可是太艱難了。
哦……說起來他也更喜歡媽媽來著……
好吧,都是一家人,誰也不嫌棄誰。
吃完比較早的晚飯,兒女們打打鬧鬧地收拾殘局。漆隕帶著秦枕瞅准一個時機,溜出了山莊。他騎著馬,帶著她來到了一片金燦燦的向日葵花田。
夕陽的餘暉給向日葵鍍上了一層更加閃耀的金色光芒,朵朵向日葵對準了夕陽的方向,努力撐開自己的花瓣,試圖挽留快要逝去的光。馴服的馬兒緩步走在花田邊上,漆隕緊緊地摟著秦枕的腰,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你還好嗎?”
秦枕輕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生了一場小病,沒什麼的。不用擔心,我還能活二十來年。”
漆隕身體有些緊繃,他並不想問她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的,沒有人能夠瞞過她。她從來都那麼聰慧和敏銳,只要他們的態度稍微有一點變化,她都能夠立刻察覺。
秦枕溫柔地安慰他,“我的國家,人均壽命也就是七十七歲。其實已經很長了,我已經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嗯,如果秦煜抓緊一點時間,我也許還能看到我們的孫子或者孫女。”
“我讓他現在就去生一個出來。”漆隕語氣有些硬邦邦地說道。
秦枕莞爾,“你這樣,他肯定會很怨念的。我不是要催婚,我希望他們能夠找到一個自己愛的人……”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地嘆了口氣,“也要愛他們的人。或許,能夠更加幸福。”
“我很幸福。”漆隕突兀地說道,他低下頭,緊緊地看著秦枕的眼睛,強調一般地重複,“我一直很幸福,親愛的。你不用覺得愧疚。”
秦枕表情微微怔住,她抬起手摸了摸漆隕的頭髮,就像年輕時候那樣。她輕柔地說道:“我知道的。你沒有任何怨言。”
漆隕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擁著她繼續看著那片向日葵花田,夕陽已經落下,向日葵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花朵。他平靜地說道:“我其實很喜歡向日葵。”
“看得出來。”秦枕靠在他的懷裡點了點頭。
漆隕摟緊了她的腰,聲音里是歷經歲月的沉穩,“它們是一種很幸運的植物,因為可以每天都看到自己追尋的光。每一次黑夜過去,光明總會到來。”
秦枕看著低垂的向日葵,眼中隱隱出現了水霧。
“我還看到過向日葵的花語,忠誠……”漆隕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還有沉默的愛。”
“親愛的,我比它們幸運多了。我不但可以追尋自己的光,我的愛,從來也不沉默。”他的聲音飽含了始終不變的深情。
“太陽並不知道站立在大地上向日葵的愛。但是你一直都知道,我愛你。無論我身處何方,無論我背負了何等罵名,你一直都會相信,我忠於你,我始終愛著你。”
秦枕仰著頭看著他,黑夜將他籠罩,他的金眸卻像是灼熱的陽光,散發著讓她心跳加速的熱力。
“這樣就足夠了嗎?”秦枕摟著他問道。
“當然。”漆隕的笑容非常燦爛,像是能夠驅趕所有的陰霾,“我心甘情願被你俘虜,我只要你接受我的愛。”
懷裡的人肩膀微微顫抖,漆隕耐心地摟著她,哄著她。在黑夜的陪伴下,將她帶回了山莊。秦枕已經睡去,他關燈之前,最後看了一眼插在桌子上的向日葵。
怨言……或許偶爾會有,看到她對其他男人露出同樣的笑臉的時候。妒忌總在啃噬著他的內心,但是,他卻更記得那時,沉入大海的她。鮮血和海水淹沒了她,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不敢靠近大海,靠著一次又一次的自殘保持清醒。
如果,他是痴痴單戀著陽光的向日葵,那麼,她就是無私普度萬物的陽光。光所籠罩的範圍從來不僅僅是一束花,而他也不能夠獨佔這份獨一無二的光。向日葵不會要求陽光的單獨眷顧,他也不會要求她能夠回應他的愛。
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她,為什麼會這麼喜歡草原。
他曾經看到過,這裡居住的人,曾經信仰一位至高無上的神明,他也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期望,希望能夠靠近這裡,靠近那位神明,讓神明聽到他渺小的願望。
神明……
我祈求您,如果人真的有下一輩子,請讓我,再次遇到我的光。
讓我,再次愛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