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因斯並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他很快回到了飛船，打開了聯絡科學院的加密信號通道。嚴肅的棕發中年女性投影出現在空中，她看著克因斯開口：“第一，第二軍團對腦神經遠程控制系統的實驗很成功。”
克因斯點了點頭，“這套系統在機甲上推行成功，可以大幅度降低士兵的傷亡。他們不得不依靠我們。”
“會有點副作用。”艾西·羅德尼皺了皺眉，“你做的藥物可以放大神經電流信號，但是長期使用會讓人神經衰弱，出現記憶混亂。”
“死亡和神經衰弱的差別在於不可逆和可逆。”克因斯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他們知道什麼是最好的選擇。”
現任科學院院長嘆了口氣，不得不點頭道：“目前只能用在一些小型機甲上，操縱大型機甲強度不夠高，應該是信號延遲問題，我們正在改進。”
“我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想法。”克因斯低垂著眼瞼，“需要實驗時間。”
“不過，這個思路一旦完成，那麼對於駕駛員的等級要求也會一同降低。或者說，變成了另一種衡量標準。”羅德尼院長若有所思地說道，“大腦神經細胞產生生物電流時活躍程度……”
“我更喜歡另一個更加簡單的辭彙。”克因斯淡淡地開口，“精神力，它是人類對於所有感知、情感的大腦刺激外顯。”
羅德尼院長聽了這話，想了想倒是笑了，“精神越敏感的人越適合這套系統，和原來機甲駕駛的要求的精神平穩完全相反。克因斯，你創造了一個奇迹。”
“這不是奇迹，這只是推翻帝國賴以生存的陳舊制度最好的方法。”克因斯淡淡地說道，“精神世界，人人平等，他們只是不敢。”
羅德尼院長嘆了口氣，“希望我們對於這套體系的運用不會造成另一個等級制度。”
“人類無法脫離物質存在。”克因斯不動如山，“他們會因為恐懼避免出現意識永生。”
“摧毀意識的確很簡單，只要沒有決定它的物質。人類無法忍受作為數據存在，沒有了社會關係，這樣的永生毫無價值，甚至已經算不上人類。”羅德尼院長說完了這句話，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克因斯，“對了，克因斯，你訂購的東西已經被送到了科學院。”
克因斯終於抬起了頭，“幫我收好。”
他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是羅德尼院長卻發現了他的一點不同，似乎多了一點奇怪的急迫。
羅德尼院長含笑著說道：“他們沒有做保密包裹。我幫你簽收的時候，他們還說祝我幸福。”
克因斯臉上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點點波動，他看著羅德尼院長，平靜地解釋道：“那是求婚戒指。”
羅德尼院長臉上也出現了一點八卦的神色：“是在地球的女孩？”
克因斯點頭，非常直接地承認了。
羅德尼院長微笑著說道：“很好，我原來還以為你會選擇不婚不育，畢竟你看起來對所有人都一樣——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對所有生物都沒有特別的偏向。和你的父——”她像是意識到什麼，沒有說完這句話。
克因斯沒有生氣，他平靜地回答：“我不是他。我的妻子是我唯一的偏愛。”
羅德尼院長的眼角因為笑容都出現了細細的魚尾紋，“你要帶她回中心星嗎？”
克因斯搖了搖頭，“她不喜歡那裡，我想以後將工作逐步轉移到地球上，更多地陪著她。”
羅德尼院長沉吟了一會兒，並沒有反對：“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安排。希望你們能夠幸福。”
克因斯眼眸之中出現了溫柔的笑意，他主動地開了口：“我會記得給您帶喜糖。”
羅德尼院長終於笑出了聲，她打趣道：“克因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迫不及待。好了，不閑聊了，我在中心星等著你回來。”
克因斯沒有再說其他，只是點頭道：“好。”他結束了對話，將投影儀關閉，在飛船里打開自己的光腦，將所有的計劃再回顧了一遍。最後看到日曆上六個星期後的一個紅色標註時，臉上出現了淺淡的、幸福的微笑。
那是秦枕的生日，他第二次來到地球后特地問了她，只是這幾年一直忙碌，以至於沒有一次能夠陪她度過生日。她從未有過任何抱怨，貼心乖巧到讓他的歉意都無從訴說。這次，總算能空出來時間陪她，他得好好計劃一下。
飛船飛回了秦枕的基地，克因斯透過飛船的駕駛艙遠遠地看到她已經醒了過來，站在陽台上。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將視角放大，看到她懶懶地靠在圍欄上，左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子。她鼓起雙頰向著右手舉起的小圈慢慢地吹了一口氣，冬日難得溫暖的陽光落在了那個逐漸漲大的圓圓泡泡上，折射出了一點絢爛的、夢幻的光澤。一個接一個的泡泡不斷出現在她的身邊，輕飄飄地漂浮在半空之中，將她籠罩起來，陽光的顏色和她輕柔的笑容相映成景，像是一場童話一般的美好夢境。
她似乎聽到了飛船的聲音，放下了手裡的東西，遠遠地向著他招起手，臉上的笑容在放大的視角之中清晰可見，那雙黑眸里盛放比陽光更加耀眼的溫暖。克因斯臉上笑意更深，靠近的飛船帶動了更加強烈的空氣波動，將她的衣角都吹起，如鳥兒的翅膀上下飛舞。幸福如同泡泡一般在他胸腔之中脹滿，從來理性主義的他，也難得產生一點非常感性的想法——這一刻如果成為永恆，多好。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那些脆弱的七彩泡泡，無聲無息地在空氣波動之中不斷破裂消失，宛如從未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