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眨眼之間,利維坦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他臉色發黑,一向是微笑的表情都已經完全消失,一看到她,利維坦就立刻注意到了她腰側的黑色匣子,還有不斷滲出的鮮紅血液。她的裙擺已經被點點血液染成與他眼中瘋狂相近的赤紅,那種刺目的感覺甚至讓利維坦早已習慣血腥的眼睛都感覺到了疼痛。
憤怒和懊惱如同山火燃燒,但是他面上沒有任何的異樣,甚至放緩了語調,溫柔地說道:“別怕,寶貝,我馬上可以處理掉它。”
秦枕沒有說話,甚至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她眨了眨眼,目光看到利維坦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湊近了那個玩意——那是個炸彈,或者再說正確一點,是個生物電流炸彈,依靠人體內的電流激活,被外部電流觸碰或者人體內生物電流紊亂都會導致它爆炸,所以秦枕不敢有任何行動,害怕一個不慎那玩意就炸了。
頂樓的大廳在瞬息之間被清空,利維坦的手下拿著各種各樣不同的東西走了過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們就檢查完了所有東西,在討論排爆的方案。利維坦不敢碰她,他的目光越來越陰沉,表情越來越嚇人,似乎隨時能動手宰人。
秦枕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恐懼,有一點,後悔,也有一點,更多的卻是一種……空白。這種炸彈明明是沒有任何聲音的,但是秦枕在恍惚間卻聽到了“咔、咔、咔”的時間流動的聲音,像是死亡喪鐘敲響的前奏。
她有種奇妙的感受,彷彿靈魂已經脫離了軀體,懸浮於高空之中,看著利維坦和其他的人焦急地尋找排爆方案,她卻只是漠然而安靜地俯視著一切。
死亡……會不會讓她回到故鄉呢?她內心因為這個想法,忽然有些雀躍,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舍。她看著利維坦,她似乎從未看到過利維坦這個模樣。他應當是遊刃有餘的戲弄摧毀一切的惡魔,為什麼,現在的他看起來那麼脆弱,彷彿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因為無能為力而懊悔的人。
“……模擬秦小姐體內的生物電流……能夠拖延五秒……”
“來不及挖出植入體內的感應線……麻醉藥趕不上……”
“時間來不及了……必須要挖出……”
“我來。”利維坦的聲音平靜無比,卻像是火山噴發前扭曲的平靜。
秦枕抬眸看向了他,他拿起了手下遞過來的銀白色匕首,手指微微顫抖,很快,那點脆弱的顫抖就消失不見。他的眼眸之中泛起秦枕熟悉又陌生的赤紅,眼圈也詭異地紅了,抬眸與秦枕對視時,赤紅也化為了倒映鮮花的如水溫柔,他嘴角的笑容彷彿吹過麥浪的秋風,帶著一點慵懶而眷戀的溫暖,親吻著她,安撫著她。
“寶貝,別怕,不會疼很久。”利維坦這樣說著,他的手下將不同的探針圍繞著與炸彈相連的肌膚戳了進去。
深入骨髓一般的疼痛從那塊肉瞬間傳遞到全身,秦枕咬住了下唇,沒有哼出一聲,身體不自覺地在顫抖,眼圈也紅了——她很怕痛,曾經被紙張劃到一下都要大呼小叫。
裙子的側腰被剪開,猩紅的血液將她的肌膚染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赤色。利維坦的手又開始發抖,他強壓下了胸口狂暴的怒火,還有更加強烈的恐懼。那時從未感覺過的恐懼,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會失去什麼的痛苦,這種痛苦讓他甚至開始膽怯和不安——那曾經是他最為唾棄的東西。
“利維坦先生,倒數五秒。”除了穿好防護服的兩人,其餘人都往後退去,一個個防護罩接連被撐開。奢華的大廳里一片死寂,呼吸聲清晰可聞。
“五。”
利維坦的手還在顫抖,他聽到了倒計時,毫不猶豫地用匕首插到了自己的大腿之中。鮮血隨之湧出,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手不再顫抖。
秦枕眼睫微微顫動,在聽到最後一聲“一”的時候,她感覺那把混合了他的熾熱血液的匕首“嗤”的一聲插到了自己的腰側。
劇烈的疼痛讓她咬破了唇,冷汗從額頭滲出。那把帶著血液腥味和溫熱的匕首在血肉之間旋轉了一圈,鋒利的刀刃將血肉和金屬細線如同切豆腐一般劃開,隨著匕首將炸彈挑飛,利維坦同樣冰冷的手擁抱住了她。
“刷——”巨大的黑色金屬羽翼在利維坦背後展開,如同墮天的惡魔遮住了所有的光。
秦枕被利維坦抱著向後急速飛去,腰間噴出的血因為急速在空中飛濺成點點血珠,像是被暴風吹落的紅花,艷麗卻殘酷,在空中留下一道滲著無邊寒意的血色。
太痛了。
秦枕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都因為痛苦開始嗡鳴,她想看看利維坦,但是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迅速地失掉氣力,感應線還在她的身體里干擾著她的感知,她只能勉強看清那黑色的羽翼。
寬廣的金屬羽翼急速拍打升空,整個大廳在“轟——”的巨大爆炸聲中被徹底摧毀。防護罩將大部分衝擊波阻擋,嘩啦碎裂的碎片在整個空間中四射,“噹噹”地敲擊在金屬羽翼之中。利維坦的臉上和身上都被零碎的碎片所划傷,懷中的秦枕卻沒有再出現一個傷口。他像是根本沒有保護自己的打算,他腿上的傷口依舊在流血,他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一般,緊緊地抱著秦枕,直到手下將飛行器降落到他身前,他抱著秦枕,進入了飛行器向著醫院飛去。
利維坦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在醫療艙中的人,他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所浸染,現在已經變成了暗紅色。他的臉上還帶著血痕,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但是,他的臉上,卻很奇異的,沒有任何錶情,像是一尊冰雕一般,就那樣站著,散發著刺骨的寒意,讓每個靠近他的人都忍不住哆嗦。
“利維坦先生,已經抓住他們了。”巴克單膝跪在利維坦身上,他看著利維坦滲血的傷口,心顫了顫,忍著恐懼說道:“您身上的傷——”
利維坦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赤紅帶著根本不掩飾的瘋狂和冰冷讓巴克跪伏在地,全身抖得像是篩糠,“秦小姐……秦小姐很快會醒來——”
利維坦收回了目光,他看著沒有任何動靜的醫療艙,就在巴克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聽到了利維坦低沉沙啞的聲音,“準備醫療艙。”
巴克終於鬆了一口氣,根本不敢站起,就那樣跪著退了出去。
利維坦終於走進了醫療艙,隔著透明的頂蓋,他將手放在了秦枕臉的位置,額頭也抵在了上面,臉上和手上還未乾枯的血將頂蓋下的秦枕的臉塗染得模糊不清。他的聲音粗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一字一句都艱澀得像是從嗓子之中用力擠出:“寶貝,對不起……”
一滴水珠將頂蓋上的血痕暈染開,安靜地順著白色的艙體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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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瘋批,火葬場的進度都比其他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