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海岸·大湖祭 - 第4節

易從我的身後靠近了過來。
她也端著酒杯,她從我的側邊,貼擠住我的身體往車下尋找我的視線所在。
她的上身是沒穿著衣服的。
易說,大周人,你知道我們中南亞洲的,對吧。
那裡邊有好幾個別國國王的大小老婆呢,還有了不起的女將軍。
你知道,我們這的女人都特別能打仗的。
她們那時候大概沒想過最後會掛在車輪子上吧。
對了,你有沒有看上哪一個了?晚上我讓她們上來陪你。
易笑了,要不,你跟我一樣,最後看上的也是那個大高個子的白女人?就像 是應合著易的調笑一樣,從我們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這是在野性的巴。
巴國公主在空中花園裡布設的宴席並沒有絲竹管弦助興,但是自始至終都會 有一些起到伴奏作用的奇怪音響。
從車底下傳上來的那些鞭笞和啤吟只算是背景的和聲,樓頂后沿的寶塔是庭 院中所有人的視覺焦點,易喜歡的那個大高個子的白種女人,就精赤條條地長身 挺立在寶塔玲瓏的圓頂以內,她健壯的小腿和赤足下是一面銅鼓,銅鼓有一層振 顫的薄面,鼓身中空,內燃。
那些從一開始就翻滾著微薄火焰的燃料應該是炮製的很好的木炭。
她的兩隻腳上帶有兩塊嶙峋的青銅鑄件。
她的雙腿呈現出羅圈的形狀,但是她不得不努力地拖動起沉重的金屬器物, 沉重地踩踏和蹦跳。
炙熱的疼痛使她輪流抬高腳掌和腳跟,銅的重量使她掉落回鼓面。
骨肉和皮繭的痛苦是沉悶,笨拙的,而銅的跌宕高亢。
我們早已經發現,當易的宮殿隆隆行駛過曠野的時候,周圍總是回蕩有怨恨 和悲愴的戾氣,以及金石相交的鏗鏘碰撞,現在我們知道這種殺伐之聲的緣起了 。
在這樣一個限定的空間里觀賞四面風光,我們沒法遠離中心,各種事物都是 如影隨形一樣的環繞在我們身邊。
所以在一整天里為公主擊足踏鼓的這個女人,其實只是在我們一轉過身的圓 周以內。
「她多高啊。
」 公主撥開遮掩在眼前的吊蘭花瓣,迴轉身體仰望上去。
她的白女人身長大概會到五尺五寸以上,站在一個連架子帶鼓的地方就更高 了。
白種女人的兩隻手臂被束縛在一起,抬舉到更高的地方。
她是被塔頂上垂落下來的銅鏈懸吊在鼓面上的。
她的體態凹凸,臀部厚重,寬胸巨乳噴薄翻滾。
連帶上她腳下的金屬掛墜,她簡直就是一口懸挂在廟堂下的大肉鍾。
「她打架的時候用兩把銅的大斧頭,」 公主說,「那東西真的很重……」 聽說過嗎,她是個維京女人,她的國家離我們這兒可真的很遠很遠……她們 為了金子出租自己,跑到那幺遠的地方來幫別人打仗,那一年是爪哇人雇了她們 ……那一年她帶了一條船來,整一條船里全是跟她一樣的白女人,她自己可是個 船長……要不叫個什幺……上尉?其實我在海里打不過她們,可是我的運氣好。
易公主對著我綻露出幾乎是孩子氣的笑容。
要不是大風吹翻了一半爪哇的艦隊,現在可能就該是我蹲在她的船艙底下, 光著身子划槳啦。
易伸出手去摸摸維京女人的光身子。
她摸的是她的小腿。
銅鼓散發出平靜的熱量,火其實並不是很旺盛,否則人足恐怕早已經被烤成 焦炭。
赤裸裸的維京女船長在那上面的蹬踏也只算是不徐不疾,本分盡責的。
我們很容易想到,在這樣沉重漫長的肌肉運動中,她早就已經耗盡了體力。
她的寬厚的腳掌和桀驁的踝骨腫脹變形,而腳趾頭像一堆球形的水蘿蔔一樣 紫紅髮亮。
她的小腿還是健壯的,她們粗蠻如同兩支石柱,而且她們也確實像一具有生 命的機體那樣,流汗,抽搐,她們甚至還附著有一層濃重的汗毛。
但是她其實沒有腳,她只是粘膩遲鈍地踩踏拖拉著兩塊油水交融的結締團塊 ,油和水都是被火力煎熬出來的,她肌體中的脂肪和胞液。
她們幾乎就像是兩具剝掉了外皮,奇形怪狀的烤山芋頭。
我知道你們那些男人喜歡女人的腳,公主促狹地說,你會喜歡這樣一對大腳 丫子嘛?她對著女人船長的身後做了個大概意思的手勢,在那地方一直守候著一 個奴隸男人。
他現在把手裡燒紅的鐵條打橫過來,按到女船長的小腿上去。
這樣才會有一聲尖叫了。
她的腿還能感覺到疼。
她的腿飛快地抽向空中,帶著那隻紅燒油燜的大腳爪子,笨重的鑄銅緊跟著 飛騰起來。
那東西只是用了一個銅環,直接穿透了人腳的肌腱串連在上面。
銅和肉也就是這樣緊密相連地砸回鼓面,溷然地發出一陣轟鳴。
【貳】 中原王朝大周派駐到國家最南方向,娜蘭州府的鎮守官吏,土五年後歿於 當地民變。
又經歷過五年,守城死節的朝廷命官庶出之女阿菡全裸,赤足,挺身站立在 湖邊濕潤的草地上被我看見。
那已經是在比娜蘭更西,更遠,獰厲蠻荒全無教化的巴國境地。
我想她還是能夠辨認並且回憶起來誰是那個我。
瞳是她的母親以及那個鎮守使妾。
同樣赤身的瞳手足系戴重鐐,長跪在距離她女兒五步之外的泥土中。
她們身邊圍繞著黑膚披髮,筋肉橫生的巴族男人。
湖畔空中的那頓晚飯過後,喝成了多少有點醉意的公主靠在花園矮欄上對我 說,住到我的車上來吧。
騎馬趕路多累啊,我的樓里有客房的。
她的樓車裡有裝飾漂亮的板壁隔間,空地不大但是細緻精巧,人可以很舒適 的睡在裡邊,還可以支起一扇格柵的木窗朝外看看。
易說,你真不要我的那些女人?我是個領頭的人。
我自己要怎幺樣倒還在其次,我得多想著點兄弟們要什幺。
我對公主說你要是當真,到點了大家歇下以後,讓我領幾個女人去陪陪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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