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 霜星《一諾既負,一生而還》 - 第2節

在這冰天雪地的北原礦場里,他們貼得很近,很近。
那一個月,他剛滿土六,而少女,僅僅豆蔻。
……少年獲知了少女的姓名。
她叫葉蓮娜,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在生存得不知歲月的礦場日子裡也就只有這個名字能給他帶去些許寬慰。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去多久……但對於比自己小上幾歲的這名雪發卡特斯少女,他發現自己的心裡漸漸產生了一分莫名的感情。
[一定帶著她一起逃出礦場]————這是少年對自己許下無聲的諾言,為了履行這份諾言,他無數次布置於心。
【土號,過來過來——】如同往日食用過比之泔水也好不到哪裡去的午飯之後,少年拉著少女的手,悄悄避過諸多感染者礦工們來到礦場角落一處偏僻地。
【怎麼了,土三號?……】【嘿,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昨晚在礦場後山發現了一條隱秘的隧道,通過那條隧道,我們就可以逃出礦場了!】對著面有疑惑的少女,少年興緻勃勃地將他幾個月以來最大的發現告訴給了她。
她是他在這礦場里唯一信任的人,唯獨對於她,他可以無所不述。
【逃出礦場的隧道……?】【是啊,我已經探查過了,那條隧道連通野外的一處雪松林。
只要到了那裡,即使糾察官追上來我們也能有概率逃脫!我決定就在今晚行動,土號你覺得如何……】【……這樣么。
】聽見少年的話語,少女露出幾分訝異,但很快,這份訝異便被她身上那份自發所散出的寒冷氣質所掩沒。
她抿了抿唇,眨動著銀灰色的瞳看了一眼少年,掠過幾分複雜的神采。
似是想說出些許話語,卻欲言又止。
【葉蓮娜……?】少年察覺到了少女神色的異樣,他的神色中露出幾分不解。
按理說他帶來這樣的消息,為何少女的臉上仍見不到喜悅? 他輕聲呼喚出少女的姓名,道:【怎麼,你是有顧忌么?……沒事的,你知道我的能力,葉蓮娜。
相信我,我們兩人絕對能……】【不……唔,土三號你誤會了,我當然信任你,比任何人都要信任。
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既然你昨晚已經去到了礦場以外的雪松林,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卡特斯少女的視線與少年相交織,讓他不禁有些愣神。
他聽得出,她的話語里有些責備,更有些隱藏到至深處的嘆息與無奈。
【你不該回來的,土三號……你真的不應該回來。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說什麼傻話,葉蓮娜!你難道忘了,我們之前可是約定過,要一起走出這天怒人怨的鬼地方么!】少年把住了少女的雙肩,在少女那複雜視線的注視下,他的言語有些急促。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但他確實感到了幾分不安,從少女像是有某種徵兆的言語里。
【別猶豫了,葉蓮娜!就在今晚,趁著那群感染者糾察官們換崗的鬆懈時間……唔?】【啪啦啦……】一聲物體墜地的脆響從少女的衣裙下傳來,沒來得及少年托出他的言語。
【這是……?】少年循聲望去,在目睹到那從少女衣物中所掉落物事的下一瞬間他卻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枚木質的標牌,而這枚標牌,塗抹著令人不祥的墨色。
在少年的記憶里,於昨日的「抽籤」活動中少女明明向自己展示的是「白色」。
不論是她,還是他自己。
【怎麼回事,葉蓮娜?……你昨天代我去抽籤回來時不是說我們兩人都是『白色』嗎……】處決「黑簽」的日子就在午後。
少年有些顫抖著手取出揣在腰間褲袋中的標牌,那是一枚光潔的木片。
他記得清清楚楚,在昨日,是由少女將這枚象徵著希望的木片遞給了他。
但現在,一切是轉變得如此突然,他本充滿希冀地以為未來離他們二人愈來愈近。
【葉蓮娜……到底是怎麼回事,葉蓮娜!你在騙我對不對?這該死的黑簽上……唔?】望著沉默低著頭的少女,少年的聲音有些沙啞。
但當他拾起掉落在地面上那枚墨色的木牌時,其上面刻畫的數字,給他帶去了一個更加衝擊的事實。
【土三】這是墨色木牌上的數字,在抽籤之時糾察官們會將對應的序號刻劃在其上。
那少年手裡的白色木牌呢? 也是【土三】……只不過對比那枚墨色的標牌,這「土三」的數字上那個「三」總讓人覺得有些彆扭。
當少年定神向其凝望而去,這兩枚擁有相同數字的標牌已無聲地在訴說結局。
【抱歉,土三號,就當我自作主張吧……你的知識,你的夢想,你是一個守信的人,我覺得對於整個礦場里的感染者而言,你比我更應該活下去。
】雪發的卡特斯少女重新抬起了她的視線。
但此時,晶瑩的淚痕不知何時已將她的面頰打濕。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畢竟在死亡面前,她也只是一名懵懵懂懂的少女。
【在執行黑簽的處決里,那些糾察官並不會確定擁有黑簽人的身份,只要總的數量上不出問題就行……當初我的父親就是這樣替我被處決了的,嗚,所以土三號,好好活下去。
】少女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珠,那張清麗的面頰重新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抹微笑他永遠忘卻不了,如同那降落到地面將要被陽光融去的雪片,比之任何時候,更讓他撕心裂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
午後的時刻,很快就要來臨————……我去做了我人生以來最屈辱的一件事。
但我不會後悔,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她才能有生的希望。
【你小子說,只要我能放過那丫頭的生命,你便願意把你們家族的財寶獻出給我?】【當然,我是侯爵家族的嫡系,那財寶的位置只有我一人知道。
您也知道,大人,我犯不著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礦場奴工欺騙您,對么。
】少年從懷中取出一條掛著寶石的項鏈,這是他被當作感染者捉到礦場后一直小心翼翼藏匿著的物品。
這條項鏈來自於他離世的母親,他本打算在逃出礦場後送給他所最珍愛的人。
但現在,為了博取礦場主人的信任,他只能將這條項鏈作為籌碼交到那醜陋而肥胖的男人手中。
【呵呵,微不足道的奴工……沒想到我們的落魄侯爵少爺竟會如此痴情。
好,你成功打動了我,如你所言,我留那小丫頭一命。
】穿著寬大棉衣的男人擺擺手,目光中閃爍過貪婪的神情。
伴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房間的門外走入兩名體型高大的糾察官,他們的中央正架著那名昏迷而不知死活的雪發卡特斯少女。
她的衣衫破爛不堪,那裸露的肌膚上竟是被皮鞭抽打的殷紅痕迹。
她那張俏麗的容顏滿是塵土,鼻樑上那道還在滋滋冒血的刀刃划痕,似是正證明她在短短時間內所遭遇的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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