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97節

幾天沒好好生生休息,秦林整晚蒙頭大睡,如果不是陸遠志在外面乒乒砰砰地敲門,可能到下午他都不會醒。
胖子早已洗漱停當,穿得整整齊齊,搓著手直笑:“秦哥,咱們今天去百戶所,你看我這個樣子還過得去嗎?” 洗得乾乾淨淨的青繭綢直裰、嶄新的梆子布鞋,胖子收拾起來還是挺精神的,不過秦林繞著他轉了圈,嘴裡連聲說不好不好。
陸遠志一腦門的汗,“哪兒不好,秦哥你就直說唄,叫兄弟我心裡頭像是打鼓一樣,咚隆咚隆地亂跳。
” 秦林長長地嘆了口氣,賣足了關子才哈哈大笑:“我只擔心百戶所的倉庫裡邊沒有塞得下你這身肉的飛魚服!” 胖子翻了翻白眼,他已無話可說。
秦林不耍弄質樸的陸胖子了,自己把飛魚服、無翅烏紗帽、鸞帶、粉底皂靴、黃楊木腰牌這套行頭穿上,正要把綉春刀掛在腰間,忽然想起刀已經被魏長老擊毀了。
奶奶的,這廝叫什麼鬼手捜魂,那雙狗爪子真有點邪門! 想想再帶綉春刀,遇到這等高手也沒什麼用處,秦林便把七星寶劍掛在腰間——上次江堤上打架時劍鞘敲破了,他找高手匠人重新配了烏木劍鞘,看上去樸實無華,誰能想到鞘中藏著一柄斷金切玉的寶劍? 哼哼,下次姓魏的如果還敢玩空手入白刃,看秦爺不把你狗爪子剁下來! 去百戶所的路上,胖子激動得滿身肥肉都在抖,秦林則不慌不忙,這次立下大功,和石韋說聲就給了陸遠志一個現成的校尉名額,在他看來根本沒費多少事兒。
陸遠志就不同了,他家裡爹娘簡直對秦林感恩戴德,像他們這種人家擠破腦袋不見得能弄到個錦衣軍余,這一下子越過力士直接成了校尉,真有點一步登天的感覺,要不是陸遠志堅持說秦林不是拘泥俗禮的人,兩口兒還想把他請到家裡擺酒致謝哩。
走到百戶所,已有不少弟兄等著了,他們都認識陸家肉鋪的小胖墩,又知道他是秦林的好友,因此一個個態度極其熱情,葷的素的玩笑亂開,把胖子鬧了個面紅耳赤。
還是韓飛廉做人厚道,把熱情過頭的弟兄們喝散,帶胖子去倉庫領飛魚服、綉春刀等一應傢伙什兒。
秦林的打扮則又引來一陣笑,軍余頭兒趙益明笑著沖他打躬作揖:“恭賀秦長官加官晉爵,不到半月由總旗直升指揮使,咱們蘄州百戶所破天荒頭一遭,可喜可賀!” 一眾錦衣校尉都知道秦林即將高升,必定心情極好,所以都不管上司下屬的體例,圍著他道賀。
秦林被弄得哭笑不得,半天才曉得錦衣衛的綉春刀除了京師奉職的弟兄值殿、上朝必須佩戴,其餘人員並不硬性規定,和表明身份的飛魚服、黃楊木腰牌不同,綉春刀只是統一配發的一種裝備,如果你用著不趁手就可以換別的,邊疆以及西南靠近蠻夷的諸千戶所、百戶所,多的是拿長槍大戟和弓弩的錦衣衛,而某些執行特殊任務的,袖箭、毒鏢、鐵扇、匕首什麼都用。
但綉春刀已是十兩銀子工價打出來的,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也算相當犀利了,普通校尉乃至小旗總旗軍餉有限,覺得這刀已經很不錯了,又有誰會自個兒花錢買更好的來替換? 只有指揮同知、指揮僉事之類的高官,或者家裡豪富的錦衣衛士,才會捨棄綉春刀換上寶劍,畢竟劍比刀顯得風雅一些,譬如現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名臣之後,世受國恩的劉守有劉大人,他腰上佩戴的就是一柄寶劍。
因此眾校尉看見秦林佩劍,都拿他開開玩笑,反正他是馬上就要升職的,不會計較。
秦林也隨著笑了一通,但不管怎麼笑這柄七星寶劍是要帶在身上的,畢竟魏長老的功夫太可怕了,試想他還只是十長老之一,上面還有白蓮教的三堂主、兩使者和教主本人,武功該有多厲害?普通刀劍人家空手就折斷了,缺了寶劍傍身,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石韋走了出來,匆匆點過卯,便喝令其餘人自去辦事,只叫秦林留下來。
眾人都猜是上面有了消息,秦林即將陞官,一個個朝他拱手賀喜。
只有秦林自己覺得奇怪,如果是陞官的消息完全可以當眾公布嘛,用得著這麼神神秘秘? 隨石韋來到百戶所陰暗的後堂,那兒早已有人坐在正中間的花梨木圈椅上了。
此人身穿深褐色衫子,腰系小絲絛,足蹬白皮靴,頭戴尖頂帽,和石韋一樣是個大鬍子,只不過石韋的鬍鬚蜷曲糾結,他的則是一根根像針一樣四面扎開。
石韋先朝他彎了彎腰,神情帶著點兒謙卑:“霍檔頭,秦總旗替您帶來了。
”說罷又對秦林道:“這位便是東廠中的大高手霍重樓霍檔頭,雙手鷹爪功二十年天下無對,一身橫練鐵布衫功力深厚,人稱鷹爪鐵布衫,乃是廠衛之中成名已久的前輩,秦總旗你若是學到他老人家一招半式,終身受用匪淺。
” 秦林抬眼看去,只見陰暗的後堂正中,霍重樓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隱於黑暗之中看不大清楚,只覺他一雙精光湛然的眼睛充滿戾氣,直如鷹隼一樣犀利,而他坐在椅子上身形淵渟岳峙,彷彿猛虎蹲據磐石、蒼鷹稍歇樹梢,逼人的氣勢撲面而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秦林不敢怠慢,趕緊上前見禮,同時壓低了聲音問石韋:“有沒有搞錯?他當太監都長出這麼大一部絡腮鬍子,也太有性格了吧?” 石韋面色一滯,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殊不知霍重樓內功精湛,耳力便不同凡俗,早把秦林的話聽在耳中,忽然間桀桀怪笑起來,盯著秦林一字一頓地說道:“東廠並非全是太監。
”說罷右手五指叉開,往桌面上一插,噗的聲響,只見木屑刷刷的往下落,好好的花梨木桌子竟被這一爪插出寸許深的五個指洞。
石韋忙不迭地朝霍重樓賠罪,又把秦林拉到旁邊,低聲告訴他東廠除了督主,也就是傳說中的廠公之外,別的人大部分還是有小雞雞的,譬如僅次於廠公的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就是從錦衣衛中選調的,稱為貼刑官,底下的掌班、領班、司房、管事也多從錦衣衛抽調,所以東廠和錦衣衛之間關係密切,常常被合稱為“廠衛”。
東廠最底層的是番子,大約相當於錦衣衛的校尉,役長又稱檔頭,管幾個到十個不等的番子,大約相當於小旗。
但東廠的權勢又蓋過錦衣衛,所以普通番子就比錦衣小旗還要強橫些,檔頭就能壓過了錦衣百戶。
霍重樓是東廠檔頭,石韋這個錦衣衛百戶就得對他客氣三分。
秦林知道自己鬧了烏龍,沒辦法前世看影視劇的影響太深,還以為東廠都是太監呢。
看了霍重樓的鷹爪功,秦林倒也不怎麼害怕,畢竟錦衣衛總旗和東廠檔頭的權位相差也不太遠了,量這位高手高手高高手也不至當場發難。
於是他不亢不卑的拱拱手:“霍檔頭請了,不知霍檔頭到咱們蘄州來有何貴幹?又有什麼事情要找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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