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子老婆婆乾癟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所感觸地道:“唉,兩口兒都像這麼相親相愛才好哩,自打我那媳婦兒過世,就沒見過這麼恩愛的大妻了……” “喂喂……”陸遠志伸手在老婆婆眼前晃了一下:“老婆婆你糊塗了吧,兩口子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才算恩愛嘛,咱們秦哥和大小姐這樣也算?” 老婆婆把嘴一癟:“年輕人你知道個什麼,兩口子打是親、罵是愛,床頭打架床尾和,要是不吵不鬧不聲不響,那就麻煩大啦!” 那邊被秦林抱在懷中的徐辛夷,蜜色的臉蛋兒早已羞得通紅,把他心口拍了一下:“要死啦,大庭廣眾的,你……” 不料秦林突然哈哈大笑,將徐辛夷好好的放開,等地站穩了,才笑著問道:“你剛才說的什麼,對,就是你在跌倒之前說的那句。
” “我說什麼來著?”徐辛夷想了想,才說:“嗯,我說老婆婆久聾能讀唇語,本小姐被你害久了,逃命的功夫也自然厲害起來,結果還沒說完就摔倒了,哼,不準笑!” “不、不。
”秦林笑著擺擺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眼中精芒已經熠熠生輝,嘴角也壞壞的彎了起來:“我沒笑你,是覺得你說的太有道理啦,一語點醒夢中人啊!” 徐辛夷也嚴肅起來,她懂得秦林這個表情的舍義,如果他臉上露出這種表情,恐怕離解開案件謎團已經很近了。
這時候,牛大力半頜官校弟兄垂頭喪氣的走過來,沖著秦林抱拳行禮:“秦少保,屬下帶人去查鎚子和尖刀,結果都是這裡最大鐵匠鋪的產品,每年同樣的款式要賣上千件,市面上存量更是不止上萬件,實在找不到誰是它的主人。
” 秦林嘿嘿一笑,朝牛大力招招手,叫他附耳過來,如此這般的吩咐幾句。
牛大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抱拳道:“屬下遵命!” 這個巨人般的漢子立馬轉身,帶著官校弟兄們風風火火的去了,不知道要執行秦林的什麼命令。
徐辛夷、陸遠志都不知道秦林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正要問這傢伙,他把手一招:“走,咱們去本府大牢裡面看看。
” 充州府的監獄,當然無法和京師錦衣衛北鎮撫司所管的詔獄相提並論,但同樣充斥著一股子難聞的囊味兒,時值早春對節,地氣生髮,這種湘濕陰冷發霉的氣味也就越發囂張,卯著勁兒朝人鼻孔里直鑽。
作為女牢,比普通監牢有更加黑暗可怕,門口坐著幾個滿臉橫肉、表情非常囂張跋度的穩婆。
監牢裡面關著的女犯不多,不過充州府是山東大府,方圓千餘里,治下人口數百萬,這裡總關著十來個女囚,她們衣著邋遢,神情惶恐,偶爾投向穩婆的目光都帶著畏縮和諂媚。
凡是被定罪的女犯人就會被穩婆用種種手段折磨,然後威逼她們出賣身休,穩婆藉此發點小財,或者利用這種辦法討好有權勢而貪色的吏員。
“吳氏啊,你以為你還是周捕頭的妻子,拿咱們不放在眼裡?”一名額角貼著膏藥的官媒婆,將瓜子皮朝地上亂吐:“我勸你還是識相些,快點拿錢孝敬咱們,否則咱也顧不得昔日和周捕頭的香火情,只好按舊例辦了!” 所謂的舊例是什麼,吳氏當然心知肚明,她昨晚就看到一名姿色蛟好的女犯人塗脂抹粉,然後被一名嘻嘻淫笑的書辦帶了出去。
不過她並沒有屈服的意思:“我不是犯人,我只是暫時看押的證人,你們敢怎麼的,我就碰死在地上,看你們怎麼脫身?” “好啊,你個小娼婦!”穩婆氣不打一處來,衝過去就要撕扯吳氏的嘴巴,可當她看到吳氏眼睛里閃爍著的凜然光芒,頓時就敗下陣來,悻悻地走到旁邊。
“春嫂子,勸你省省事吧”,一名同伴勸著這穩婆:“吳氏做人硬氣得很,咱們該著服侍她,否則她可是說到做到,說死就死的,咱們反而落下罪過,秦欽差過問起來,誰擔當?” 穩婆打了個寒噤,秦欽差鋸人頭、挖人心的名聲,那可不是蓋的,這幾天看他老人家和顏悅色的,誰知道下一刻是否會翻臉無情? 正說話間,外頭一迭聲地喊:“欽差大臣秦少保駕到!提犯婦吳氏!” 犯婦吳氏? 犯婦? 犯婦! 幾名穩婆吃了一驚,悻悻地看著吳氏,心說難道真是這女人…… 吳氏則用力咬了咬牙齒,神情竟是不以為然,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朝外面走去。
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一〇章 意料之外 秦林大駕光臨,監牢外面已擺起了公案,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單得無以復加,而扈從的官校也不多,只有陸遠志和兩名校尉,另外再加個徐大小姐。
“民女叩見欽差大臣!”吳氏跪在地上,朝著秦林磕頭。
“作死!”一名穩婆從後面戳了她一指頭:“欽差大臣面前,還敢弄你的鬼花樣,民女也是你該稱的?叫犯婦!” 另外幾名穩婆也踢打著吳氏,同時把諂媚的笑容投給秦林,老臉活脫脫的笑成了菊花。
她們只知道,不論自己怎麼在女犯人面前耀武揚威,怎麼結交有權有勢的吏員書辦,只要欽差大臣隨便伸根小指頭,就能把自己像只螞蟻一樣碾死。
秦林皺了皺眉頭,搖手道:“你們且慢打她,以本官看來,此案法理難容,卻又情有可原,放吳氏站起來說話!” 什麼注理難容,什麼情有可原?眾穩婆聽得糊裡糊塗的,但欽差大臣回護吳氏的意思也很明顯了,她們當然絲毫也不敢違抗,趕緊的放吳氏站起來,甚至剛才帶頭打她的穩婆,還伸手替她抻了抻衣服后擺。
“謝欽差大臣恩典。
”吳氏聞言就站起來,丑盈道了個萬福。
秦林仔細端詳,只見這吳氏相貌雖非絕色,倒也有七八分顏色,白皙的瘦臉兒、神情沒有奸詐浮華之氣,卻有種溫和帶著堅毅的味道。
幾個穩婆卻不曉得秦少保打量這犯婦做什麼,只道秦少保看上她了,登時心頭直叫苦:哎呀媽呀,欽差大臣想救個犯婦,再容易不過,要是吳氏做了欽差的哪房小妾,自己還有命在嗎? 徐辛夷在旁邊拉了秦林一下,心裏面埋怨他:你不慌不忙打量這犯婦做什麼,難不成還真看上她啦?切,我才不信呢! “呃……難道不應該先用表情動作威懾罪犯,然後政策攻心打破心理防線?”秦林摸了摸鼻子,乾咳兩聲:“犯婦吳氏,本官說過,你罪無可赦,卻又情有可原,只要你肯老實交代,本官便可盡量法外施恩!” 吳氏神情複雜地看了看秦林,當然知道欽差大臣說的是實話,並沒有哄賺自己。
身為欽差、太子少保,也沒有為了一起尋常命案,就哄賺嫌疑人的道理。
不過吳氏神情一冷,終究咬了咬牙:“民婦……民婦不知有何罪行?民婦的丈夫死於非命,正要求大人您審陰斷陽、擒獲真兇,實在不懂為何大人會反說民婦有罪。
” “胡說八道!”陸遠志忍不住斥道:“我家秦少保神目如電、明鏡高懸,斷案從無冤情,說你是罪犯,你最好從實招來,免得大刑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