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懷中,張居正私給的空白冊封聖旨,已經填上了不塔失里的名字! 眾位蒙古貴族被錦衣校尉們夾在當中,一個個格外的老實,就算徹夜驅馳,也沒有叫苦叫累。
他們可不像三娘子、黃台吉的嫡系部屬主要駐紮在草原腹心,而是在靠近長城的地區駐牧,一來可以盡量遠離歸化城的權力中心,免得被諸位大佬吞併,二來長城沿線的和平持續十年之久,不必擔心和明軍發生衝突,還可就近展開邊市貿易。
這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就算後面黃台吉叫他們興兵襲擾,也只是把部族駐地稍微往北撤了點兒,這麼大陣勢,明軍嚇也嚇死了,而且以主事邊臣一貫的推諉、拖沓、互相扯皮,哪兒就能大軍出塞反擊啊? 文牒往來、筆墨官司,恐怕到大雪封凍的時候,明軍都還沒踏出長城呢! 習慣了大明官場的低效率和慢三拍的反應速度,驟然間秦林發動四路大軍以雷霆閃電之勢出塞,蒙古貴族們驚得差點把眼珠子掉下來。
所謂游牧,游牧就得有牲口草料婦孺,蒙古諸部可不光是鐵騎軍隊,面對突如其來的朝廷大軍,各部的青壯能跳上馬跑掉,老弱婦孺和轆櫨車、氈房、牛羊、草料能跑掉嗎? 所以這些蒙古貴族,是秦林要搓圓就搓圓,要捏扁就捏扁,他們留在南邊的整個部族,都在四路明軍的刀口底下呢! 從下水海一氣兒跑到了黑河岸邊,看看都快到後半夜了,青壯年的蒙古貴族倒也罷了,額禮圖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氣,沒奈何,只得老著麵皮哀告:“長生天賜福的欽差秦將軍哪,老傢伙實在受不了啦,要不您……” 秦林也累得不輕,摘下羊皮水囊喝了幾口水,大聲道:“老額,咱們天亮前跑回歸化城,立不塔失里為王,本欽差把你們邊貿互市的定額擴大再倍!” 額禮圖那雙老眼一下子變得賊亮,兩倍的互市定額,意味著兩倍的貿易收入,就能用馬匹和牛羊,換到更多的鐵器、布匹和茶葉! “謝欽差恩賞!我這把老骨頭,今天算賣給欽差您啦!”額禮圖腰桿一挺,像打了雞血似的,精神頭兒簡直不輸給棒小夥子。
秦林又道:“各位弟兄,草原各部的朋友,都加把勁兒!咱們趁早趕到歸化城。
” 眾人齊心應諾,紛紛快馬加鞭。
秦林吁了口氣,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輕鬆,黃台吉這傢伙,可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主兒,得防著他狗急跳牆! “駕!”秦林馬鞭子落下,踏雪烏推撤開四蹄,潑拉拉跑到了隊伍的最前方,身後蹄聲隆隆,整支隊伍踏著月光徹夜疾馳同時,百餘裡外的歸化城東,把漢那吉中軍的幾座營帳之中,人們也不曾熟睡,把漢那吉設下酒宴,和將軍們通宵作樂,更有漂亮的姑娘翩翩起舞。
“來來來,親愛的達魯赤,我勇敢的安達呵,幹了這碗馬奶酒!” 己特爾端著酒碗。
“好,安、安達的友誼地久……呃……天長!”達魯赤大著舌頭,把酒碗和對方碰了,一飲而盡。
翰巴圖濃密的劍眉往上一揚,勸說道:“親愛的安達們,不要喝得太醉,尤其是巴特爾,你喝醉了就愛撒酒瘋,別在台吉大人面前失利呀!” “我……我沒醉!”巴特爾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是個十足的酒鬼,翰巴圖不說還好,說了他越發逞強,竟抓起一隻酒罈一飲而盡,喝得酒嗝連天。
眾位將軍齊聲大笑,翰巴圖看得眉頭大皺,卻又無可奈何,只好自己提著馬刀往外走:“各位請便,我在營中轉轉,要是黃台吉敢趁機搗亂,我就把他的狗頭擰下來!” 左邊一座營帳,大將阿力哥正準備起身去巡查,見翰巴圖已經去了,就重新坐下,對身邊親信贊道:“還是翰巴圖做事勤勉,我倒要勸勸台吉大人,不要計較那些陳年舊事了。
” 當年把漢那吉歸順明朝,翰巴圖因故沒有隨行,從此就不被視為心腹,阿力哥有點為他抱不平,再看看喝得酪面大醉的巴特爾、達魯赤等將軍,頓時有幾分不樂:“這幾個傢伙。
實在太不像話了,台吉大人讓他們飲酒,就喝成這個樣子……” 空地上蒙古姑娘翩翩起舞,正中間一座大帳坐著把漢那吉和他的家人,兩邊坐墊排開,右邊首位是大成比齊,下首是各位妾室,左邊首位坐著脫脫,依次往下的位置是把漢那吉妾室所生的幾個兒子,渥爾其特、艾穆真、戈圖,渥爾其特年紀比脫脫還大兩歲,艾穆真、戈圖就只有七八歲了。
把漢那吉和將軍們差不多,喝得滿臉通紅,根本不理睬身邊的大成比齊,一雙眼睛只在幾位跳舞的年輕姑娘身上打轉。
他根本不擔心任何問題,因為天亮的時候嘛,秦欽差就會挾勝利之餘威回到歸化城。
…… 當然把漢那吉也不是豬腦子,他以飲酒作樂為名把將軍們集中起來,徹夜歌舞不休,合營軍士也睡不踏實,間接的防備了黃台吉的偷襲,並且不會顯得太膽小,免得被鍾金和她的老情人徐文長嘲笑嘛。
只不過以蒙古貴族嗜酒如命的德行,一喝起來把漢那吉就把初衷忘得差不多了…… 大成比齊很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丑陋,也不管丈夫尋花問柳,見狀只是冷哼一聲:“哼,隨你哄哪個姑娘,大成台吉的位置總要傳給我的親兒子脫脫。
” “你喝,我娘兒倆不能喝?”她端起酒碗,故意沖著脫脫道:“兒子,咱們也喝,你遲早是下一任的大成台吉,可別學你這窩囊的父親!” 得秦林驗血辨親,脫脫也去了心病,心情極好,果真聽母親的話連干三碗,母子倆都喝得醉意朦朧。
渥爾其特和眾妾室的笑容,就不那麼自然了,大成比齊的話,分明帶著示威的意思嘛,草原上的孩子早熟,艾穆真、戈圖兩個只有七八歲,但看著大哥脫脫的眼神里,都帶上了一絲兒揮之不去的敵意。
終於看看月亮已經偏西,把漢那吉的酒意也上來了,醉眼惺忪,朝著一名窈窕的跳舞姑娘勾勾手指:“你……你叫什麼名字?今晚,今晚陪陪本台吉吧……” 那姑娘生得豐腴健美,眉宇間依稀有著三娘子鍾金哈屯的影子,聞言就又驚又喜:“回稟大成台吉,奴家叫做海曼。
” “哼!”大成比齊重重地哼了一聲,嚇得海曼臉色發白,畏畏縮縮的樣子更加惹人憐愛,低低地道:“台吉大人……” 把漢那吉本來心中就因三娘子鍾情徐文長有點鬱鬱不樂,礙著秦林的緣故又不能怎地,酒喝多了朦朧之下只覺海曼便是年輕時的三娘子,頓時憐惜之情大盛,怒道:“你怕她怎地?又丑又妒,再敢如此,本台吉廢了她,改立你又如何?” 脫脫騰的一下站起來,大成比齊卻只是冷笑兩聲,朝著兒子招手:“走,不打擾你父親尋歡作樂啦,今晚你就陪母親說說話吧!” 把漢那吉與大成比齊感情不睦,夫妻倆住的是個雙疊蒙古包,就是兩座蒙古包並在一起,中間有門相通,可以互不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