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台吉一夥的詭計非但沒有起到威逼九邊、恐嚇朝廷的效果,反而引來了各路明軍異常凌厲的反擊! “報……”凄厲的告警聲再一次在歸化城南的營地響起,黃台吉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古爾革台吉、豁耳只等親信都是困坐愁城,他們和黃台吉麾下一眾蒙古貴族都不無怨憤地看了看崔獻策,甚至隱隱帶著殺意。
都怪這個愚蠢的漢奸獻的好計,明明土默特內部還沒整合好,偏要去撩撥朝廷,現在的局面怎麼收拾? 崔獻策臉色陰沉沉的,一張臉比死人好不到哪兒去,曾經自命不凡,睥睨天下豪傑,因為科舉沒考上就覺得朝廷不能賞識人才,跑到塞外想要做個中心說、王猛、韓德讓,定下圍魏救趙、釜底抽薪的毒計…… 本來一切都朝著希望的方向發展,怎麼秦某人一去,就完全不同了呢?!鄭洛明明是個謹小慎微、缺乏決斷的人,他怎麼就敢四路大軍出塞?大明官員各守防地,向來辦事拖沓、互相推諉,怎麼這次宣大總督和三巡撫三總兵就這麼齊心協力? 崔獻策就算想破腦袋都不明白這是咋回事兒,但他很清楚,一定是那個臉上時常帶著奸笑的秦欽差搞出來的,他咬牙切齒想把可恨的秦欽差咬成碎片,卻又沒有絲毫辦法真正對付得了秦林,這讓自負的崔獻策格外感覺鬱悶。
威德法王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信仰的力量要說大可以逆天改命改朝換代,要說小就小到區區一個蒙古萬人隊就能決定烏斯藏黃白兩教的勝負,如果失去黃台吉這樣一位手握重兵的支持者,白教的前景並不樂觀。
使者就在愁雲慘霧的氣氛中跑進了營帳,跪地稟道:“大事不好了,合贊台吉統兵前往抵擋大同兵,被麻家叔侄在下水海設伏,全軍覆沒,合贊台吉戰死!” 四路兵馬,大同鎮麻家叔侄統帥的一萬精兵前進速度最快,直插草原腹心,兵鋒直指歸化城,對黃台吉的威脅最大,於是調遣虎將合贊台吉統帥五千鐵騎、會合當地部族的一萬人馬前往抵禦。
沒想到一仗打下來,合贊台吉全軍覆沒,黃台吉驟聞這個驚人的消息,額角冷汗都流下來了,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謀主。
古爾革台吉卻搶先叫起來,朝崔獻策怒目而視:“都是這個笨蛋,使的什麼鳥計策,害咱們倒霉透頂了!指不定就是秦某人安插的探子,媽的,宰了他!” 幾名蒙古貴族都將彎刀拔出一截,不懷好意的盯著崔獻策。
“汗王,汗王!”崔獻策慌得朝黃台吉乞憐,也是情急智生,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黃台吉十分不解:“崔先生你笑什麼?” “我笑明軍虛張聲勢!”崔獻策神情輕鬆下來,毫不在乎地道:“經歷了老汗封貢以來的十年和平,明軍並沒有深入草原腹地的準備,兵力兵器、糧草和轉運民夫都絕不是幾天能準備好的,所以他們根本就沒辦法深入草原,四路明軍最多到兔毛川、下水海、坎兒海一線,絕不可能打到咱們歸化城!” 如果秦林在這裡,一定會拊掌嘆一聲“好個狗漢奸,分析得確實不錯”。
出兵幾萬的大仗,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出塞遠一點,深入草原腹地,每名士兵就需要三名民夫來轉運糧草,所需的軍火、糧餉開支也極為浩大,絕不是倉促之際就能備齊的。
四路明軍出塞,也只能淺嘗輒止,要是九邊隨隨便便就有深入草原腹地、滅掉蒙古各部的能力,大明朝何必辛辛苦苦修長城啊?! 莫說黃台吉和三娘子、把漢那吉互相對峙,並沒有抽調大批兵力去對付明軍,就算完全不予任何抵抗,明軍也沒法在缺乏民夫和糧草情況下,餓著肚子打到歸化城。
古爾革台吉神情好了許多,蒙古貴族們紛紛又把刀放回鞘中,“那麼,如崔先生所說,咱們其實還沒有敗?” “沒有敗,但非常的危險……”崔獻策指著地圖:“秦某人使的毒計,不知怎的騙了四路大軍出塞,雖不能深入咱們草原腹地,但把長城沿線的各部都嚇壞了,現在額禮圖這些老傢伙畏明軍如畏虎,他們一定會轉而支持三娘子,咱們就極為不利了,所以一定要搶在秦某人趕回來之前……”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六〇章 為將軍牽馬 和黃台吉營中的熬雲慘霧截然不同,歸化城東面的大營內一片喜氣洋洋,特別是三娘子屬下的蒙古將軍們,隨時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小主人不塔失里,繼承順義王、咱克喇瓦爾第徹辰汗寶座的希望已經越來越大。
把漢那吉麾下的將士們則依然保持著那種相對懶散、鬆弛的狀態,靠外圈的一座較大的軍帳裡面,七八名將軍還用大碗喝著馬奶酒,油乎乎的手指頭撕扯著烤得金黃的羊肉。
一名黑黃臉、生著山羊鬍子的蒙古將軍把手搭在夥伴的肩膀上,醉眼矇矓地道:“我的好安達,親愛的達魯赤啊,謝謝你的羊肉和美酒,不過台吉大人叫咱們加強防禦,這麼喝酒……” 達魯赤生得三角眼、高顴骨,聞言就哈哈大笑道:“巴特爾,你膽子太小了,喝點酒算什麼?黃台吉被朝廷揍得鼻青臉腫,我就不信他還敢咋的!翰巴圖,你說呢?”翰巴圖是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的蒙古大漢,他也喝得臉兒紅紅的,滿不在乎的伸出大手擺了擺:“黃台吉那隻可憐的耗子,早就被嚇破了膽,他要敢動一動,我就用彎刀斬下他的腦袋!”眾位將軍全都笑起來,看著前不久還耀武揚威的黃台吉落到今天的田地,心頭不無快意。
忽然最開始說話那位巴特爾又醉眼矇矓地道:“呃……嗝,砍下他的腦袋有什麼用?反正不是咱們的大成台吉做汗王,我看哪大伙兒、大伙兒還是悠著點吧,前些天大成台吉和夫人吵起來,威靈法王和秦欽差來了一趟,台吉突然就立脫脫做了繼承人,這件事透著古怪呀!十幾年都沒有立,現在冷不丁的……” 把漢那吉懷疑妻子和阿力哥私通,並不是多光榮的事兒,後來秦林做實驗證明蠶豆病的隱性遺傳、然後驗血認親,就都是秘密進行的,得出結論之後,把漢那吉便懷著負愧之心,當即立脫脫為繼承人,但並沒有公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想想也是,難道把漢那吉向所有部屬宣布,說自己懷疑老婆偷人生下野種,虧得秦將軍割血驗親,才幫我認定了親兒子?靠,這麼說的話,把漢那吉還不得被人笑死啊!所以他用立脫脫為繼承人的方式,間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不過這種做法,也難免引起了各種各樣的猜疑。
此時聽巴特爾突然提及此事,眾位將軍嘴上不說什麼,心頭也不無納罕,只是他們還沒醉,不敢隨意附和。
“巴特爾安達,你喝醉啦,都說起胡話來啦!”翰巴圖伸手捂住巴特爾的嘴巴,後者兀自掙扎著直叫我沒醉。
“嗝……不塔失里坐上汗位,大成台吉也不會、不會高升一步,咱們替鍾金哈屯母子賣命又有什麼意思?啊……嗝!”巴特爾噴著酒嗝,酒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