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蒙古武士張弓搭箭,陸遠志已領著校尉們衝上來,乒乒乓乓一頓亂槍,打得蒙古武士像下餃子似的紛紛往馬下栽。
蒙古軍的陣形一陣騷動,稀稀落落的射出一撥箭雨,也給錦衣官校造成了殺傷。
不過更多的人並沒有射箭而是勒馬後退,疑惑的目光投向那顏千戶:咱們昨晚從熱被窩裡爬出來,不是說好只佯攻的嗎?咋和明軍硬抗上啦?這麼替黃台吉出死力,咱們部族划不來呀! 蒙古青壯戰時當兵,平時為民,倉促召集起來的部族戰士,根本就沒做好戰爭準備,有的人想著家裡的母馬快生小馬駒了,有的人牽挂著妻兒老小,還有不少想著秋天將近,得慢慢準備牲口越冬的草料…… 黃台吉也不是什麼善茬,部族損失太大,說不定就被他連皮帶骨吞併了。
那顏千戶猶豫起來,看看地上被打死的黃台吉使者,甚至隱約有點解脫的感覺。
整整一個千人隊不知所措,紛紛勒馬後退,陣形竟隱隱有挫動之勢。
見此情形,守關邊軍全都驚呆了,欽差大臣率五十來號錦衣官校,衝出去就逼得一個蒙古千人隊的鐵騎挫動陣腳,難道他是天神下凡? 正在奇怪,一眾邊軍將官率領親兵家丁,像發了瘋似的從關下跑出去,人人揮舞刀槍,口中殺聲震天,眼睛都是血紅血紅的。
“我的娘唉……他們屁股被火燒著啦?”守關將士大眼瞪小眼,就沒見過自家將軍有這麼著急。
見好幾千明軍精銳狂奔而出,那顏千戶的猶豫立刻消失,直截了當的撥轉馬頭:“咱們撤!” “慢走不送!”秦林這回倒是很客氣。
校尉弟兄們就在馬背上包紮傷口,有三個人受了箭傷,幸好都不算重。
參將、游擊、守備、把總,足有三十多號大小將官,每人帶的家丁親兵少則二三十,多則一兩百,加起來竟有兩三千人,這會兒指揮部下四面八方前遮后攔將秦林嚴密保護,唯恐欽差大臣被擦掉一根寒毛,自己在鄭總督面前就吃不了兜著走。
“小的馮天賜,大同鎮東路參將,萬曆五年賞給三品指揮使,叩見欽差秦將軍!”為首的參將在馬背上抱拳行軍禮報履歷,口中諛詞如潮:“秦將軍單刀赴會,打得蒙古一個千人隊抱頭鼠竄,真是聞所未聞的勇將,堪稱國之干城……” “好了,好了!”秦林擺擺手:“也虧得諸位領兵前來,才嚇走了那個蒙古千人隊,我手下這點人怕還不夠看。
嗯,你既然誇本官是勇將,敢不敢隨本官去救白羊口啊?!” “什麼?”幾位游擊、守備嚇得臉色都變了,好不容易堵住了欽差,還陪他去白羊口發瘋?咱們邊軍刀頭舔血的,打仗是分內事,可是萬一欽差大臣有個閃失,大家擔待不起啊! 幾名老於行伍的參將卻瞧出了門道,馮天賜就與幾位品級的同僚互相看看,齊齊抱拳道:“願為欽差大人效命!” “好!”秦林勒馬揚鞭,朝著東面斜斜一指:“那我們不回關內,就從關外殺過去!” 哎喲媽呀,連馮天賜的臉色都有點發白,退回虎峪口,從關內趕往白羊口是一回事,直接從關外殺到白羊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林長嘯一聲,馬鞭輕輕敲了敲,踏雪烏騅咴兒咴兒打個響鼻,四蹄翻飛沖了出去。
得,跟上吧! 眾將官慌得趕緊揮兵跟上,左右兩翼護衛,馮天賜更是大叫:“欽差大人留步,咱們遵命便是,您還是坐鎮中軍吧,免得有個閃失……” 秦林壞壞地一笑,果真從善如流,率錦衣校尉們待在大軍中央位置。
虎峪口前,屍體已被蒙古軍撤退時帶走,地面就留下一堆一堆的馬糞,和寥寥無幾的血跡,一場大戰竟如此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守關將士全都恍如夢中,有人掐了自己一把,喃喃地道:“秦欽差,不是單刀會的關雲長,就是長坂坡的趙子龍,一身是膽哪!” 鐵甲霜寒、長刀如雪,一身是膽的秦欽差竟在敵軍大舉南下的時候,領著人馬浩浩蕩蕩的在關外跑了一圈,而且在沒遇到任何阻攔的情況下,毫無懸念的趕到了虎峪口東面的白羊口! 路上就算有零散的蒙古兵,看到這伙明軍大隊,全都毫無戰意,打馬就跑得沒了影兒。
額禮圖正指揮著兒郎們玩佯攻的遊戲,忽然身後馬蹄聲好似悶雷,回身一看,兩千多明軍居然從關外殺過來,而且戴紅纓頭盔的將軍好幾十個,所有的士兵都穿著重鎧,分明是將官蓄養的精銳親兵,戰場上每人都可以一當十。
“佛祖保佑啊!”額禮圖嚇得渾身發抖,心頭直想哭,什麼時候明軍的將軍這麼不值錢,什麼時候會把兩千親兵家丁集中起來用?五萬大軍出戰,也最多能有兩千親兵家丁啊! 難道是宣大總督鄭洛親自帶兵出戰?那個書生有這麼大的膽量? 他萬沒想到,鄭洛打死也不會親自領兵跑到關外,是秦林逼著這群人沖了過來! 情知自己這號為千人隊,實際只有七百人馬的隊伍不是明軍對手,額禮圖當機立斷,打著白旗走過去,沖著為首的秦林叫喊:“爺爺不要打,不要打,小的們投降!” 哎喲媽呀,馮天賜和一群將官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秦欽差難道是天煞星下凡?還沒開打呢,敵人就投降了,這也太快了點吧。
秦林正端著槍往額禮圖眉心瞄,聞言就把槍收起來,可瞄那一下子,也叫這老狐狸頭皮發麻。
額禮圖很光棍的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各位爺爺,我們實在不想來,都是黃台吉那廝脅迫的呀!” 明軍將士則瞧著那七百蒙古兵躍躍欲試,大明以斬首記功,這些腦袋可值不少銀子呢! 額禮圖也曉得這群明軍的想法,心頭直打鼓。
秦林笑了起來。
第四卷 【漠北狼煙】 第六五七章 秦一槍 宣大總督府邸,鄭洛像眉頭蒼蠅似的轉來轉去,口中時不時的長吁短嘆,再也沒了早晨在白登山吟詩作對的名臣風範。
王師爺和幕僚們也陪著哭喪臉兒,大氣不敢喘一下,眾人都曉得都堂大人為啥心煩意亂:秦欽差不出事則已,真要戰死沙場,負責宣大防務的鄭都堂就被架在火爐子上面了。
稍有差池,清流和政敵們便會拿秦某人的血做武器,把鄭都堂戳得千瘡百孔哪怕清流們內心深處其實對秦某人這“一介武夫”不屑一顧! “唉,這個秦欽差,這個秦欽差啊!”鄭洛不停地踱著步子,雙手一攤,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幕僚們訴苦:“蒙古鐵騎大舉叩關,本都堂焦頭爛額,偏偏秦某人又來添亂,豈不是雪上加霜!” 王師爺站起來,彎著腰道:“東翁吉人自有天相,秦將軍必定平安而歸。
” 說來可笑,鄭洛是不是吉人天相,和秦林平不平安有啥關係?偏偏形格勢禁,本來毫無關係的兩個人,這會兒竟成了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
“報……”總督府的親兵舉著流星火牌,從街上飛馳而來,飛身下馬,足不點地的跑進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