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785節

說罷,徐文璧騎上馬一溜煙兒的閃了,這位國公爺何嘗不是老滑頭?上次徐辛夷騎馬撞人一案,他就沒親自來,而是派了兒子徐廷輔,既盡到親戚之誼,又不至於在情況未明的前提下陷入太深。
“還是大舅子耿直啊,妹夫我銘感五內……”秦林在後頭大聲喊道。
徐文璧身子一晃,差點兒從馬背上栽下來,身邊的將軍、官校全都忍不住笑,暗道秦長官不曉得“舅子”可以當罵人的話呀? “難道不能叫我妻兄嗎?”徐文璧哭笑不得,秦林這廝,鐵定是故意的。
目前現場只有秦林最大了,他抖起威風,指著鼻子訓斥陸續趕來的各衙門官吏:“五城兵馬司,你們怎麼搞的,嗯?妖匪當街襲擊朝廷的貴賓,你們擔待得起嗎?還有大興縣,這會兒才來幾個捕快民壯,敢情你們縣令還在哪房小妾的肚皮上打滾呢!徐掌刑、陳理刑,您二位啊!您二位,叫本官說什麼好……” 嚇,秦林的官威夠大,也不管文的武的,在場的官員通通被他一頓訓斥,眾官員也是混了十幾二十年官場的,聽話聽音,都差不多曉得他的意思,紛紛表態: “弊縣實有責任,不過妖匪們高來高去,咱們衙門裡都是肉體凡胎,哪兒奈何得了他們?” “長官教訓的是,咱五城兵馬司委實彈壓不力,只是事先也沒接到魔教大舉來襲的消息啊!” “秦長官,咱們廠衛一體,您說這話就不地道了,當然,下官揣摩馮督公的意思是……” 很簡單,這起事情實在婁大,白蓮教妖匪在皇城根兒大舉襲擊法王法駕,只要有關的衙門,就別想擺脫責任。
那好,官場上的通例,大家都承擔一點兒,大家都儘力往外推,於是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朝廷最多“嚴旨切責”、“罰傣”也就罷了,誰也不會真的傷筋動骨。
秦林大聲和各衙門官員爭執,東廠、錦衣衛、刑部、總理京營戎政府、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大興縣,七八個衙門的官兒互相推諉,頓時吵成一片,都鉚足了勁兒為自己叫苦,同時盡量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額朝尼瑪內傷嚴重,又被這頓吵嚷鬧得腦袋發昏,趕緊走遠了點兒。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見眾位朝廷大員紛紛回宮,唯一剩下的秦林似乎已經不做任何希望,只是盡量推脫責任,心下便十分歡喜,東張西望,朝留下來的幾名師兄弟打眼色。
“咱們先送傷員回去休息,不幸歸西的也得運回隆福寺停靈!”額朝尼瑪看著秦林,準備一旦對方不允許,就和他吵起來。
不料秦林非常大方的擺擺手,立馬就放喇嘛們走。
“哼,都說什麼審陰斷陽,還不是被佛爺刷得團團轉?等渡過了眼下這一劫……”額朝尼瑪暗暗高興,招呼師兄弟們帶走傷員和死屍。
秦林心中暗笑不已,稍微等了一小會兒,早已布置的暗探就有了消息。
刁世貴附耳低聲道:“稟長官,這伙喇嘛回隆福寺的路上就開始溜號,沒受傷的三個五個朝衚衕里鑽,看樣子是找人,還問街坊有沒有看見兩個喇嘛,說擔心被白蓮教擄走了。
”秦林鼻子里哧的一聲笑,白蓮教幹嘛擄走兩個喇嘛?恐怕和那兩個躺在門洞裡頭,腦袋因偷襲受傷的喇嘛有關吧。
如果沒有猜錯,多半是威靈法王隊伍里的兩個喇嘛在某種原因下突然反水,偷襲打傷了黑瘦喇嘛和白胖喇嘛,趁亂跑沒影兒了。
額朝尼瑪一夥對附近地形不熟,想在縱橫交錯如蜘蛛網的衚衕里找到兩個逃走的喇嘛,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是秦林嘛,就有殺手鐧了。
“汪、汪、嗷嗚……”大黃狗被阿沙牽來了,之所以叫聲變得怪怪的,原因是阿沙踢了它一腳,這狗聞到濃重的血腥氣,有些過於興奮。
秦林讓阿沙把狗牽到剛才兩名受傷喇嘛待過的門洞,這裡地面上有不少血滴,甚至還扔著一塊沾血的布……是秦林親手從白胖喇嘛後腦傷口揭下來的,當時就叫可憐的喇嘛疼得齜牙咧嘴。
著啊,原來如此!眾校尉弟兄互地看看,都是佩服不已,當初不懂秦林的用意,覺得他太狠心,現在才曉得還有這個用處。
大黃聞了曾經包裹傷口的白布,立馬上躥下跳,狗尾巴只管搖。
阿沙聽了簡單的案情介紹,一邊拉住狗,一邊問道:“秦大叔,兩個逃走的喇嘛襲擊了受傷的人,身上難免沾到血跡,咱們就能讓大黃聞著味道追過去,但是得找到遇襲的地點啊,否則從這裡開始追,大黃只能找到兩個受傷的喇嘛,那就追到隆福寺裡面去了。
” “真聰明!”秦林伸手把小女孩的頭髮刨得像雞窩。
偷襲發生的地點,他早已觀察過了,帶領眾人走過血跡斑斑的長街“看,剛才我就觀察過兩個受傷喇嘛的腳印,他們的足跡是從這邊一路過來的,最後這根柱子上的血跡,更是肯定了我的判斷。
”秦林伸手一指,那小酒館門前的木柱大約在四尺多高的位置,赫然有幾點猩紅色的抽甩狀血跡,形狀就像驚嘆號一樣,惟妙惟肖!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三〇章 兩個活寶 大黃潮濕的鼻子抽吸著空氣,尋找給它帶來興奮的氣味源頭,忽然尖尖的耳朵就豎了起來,嗚嗚叫著朝一個方向躥出去,把脖子上栓的皮帶扯得溜直。
“傻蛋,找錯方向啦!”阿沙往狗屁股上踢了一腳。
可不是嘛,大黃吠叫著往回頭跑,居然是奔著胖瘦兩個受傷喇嘛躺過的門洞去啦。
畢竟不是專業警犬,如果隨便訓練一下就能如臂使指,人家什麼黑背、拉布拉多怎麼混啊?! 阿沙有些喪氣,把狗兒打了幾下。
秦林不慌不忙,這傢伙有的是辦法,只見他盯著地上錯綜複雜、還被後面人踩得稀爛的血腳印看了片刻。
圍觀百姓、死傷喇嘛、救援軍兵的腳印混雜交疊,往往一尺見方的範圍就有橫七豎八好幾隻腳印,有的又殘缺不全,這樣的情況能找到線索嗎? 徐爵、陳應鳳和幾個刑部的六扇門高手、順天府的老捕快,也有樣學樣,學著秦林低頭觀察,可沒多久就心煩意亂、頭暈目眩,跟了幾步就失去了頭緒。
唯獨秦林始終不曾放棄,從找出兩名偷襲者的腳印開始,一路順著腳印往下追蹤,繞過菜攤兒被打翻的籮筐,穿過小茶鋪擺出來的桌椅,最後停在了乾魚衚衕的路口。
觀察衚衕口最後兩個肉眼還能辨析的腳印,從腳印體現的步態,秦林腦海中浮現出兩名偷襲者逃走時的情形,他們一定是臨時起意,趁著白蓮教製造的混亂,偷襲胖瘦二喇嘛得手之後,迅速混進四散奔逃的百姓,踢翻了菜販子的籮筐,推倒了小茶鋪的桌椅,最後拐進乾魚衚衕,消失在了四通八達的衚衕深處。
隨著兩名偷襲者離開淌滿鮮血的主街,血腳印也越來越淡,剛進衚衕口幾步就再也無法用肉眼觀察了。
這時候就輪到了大黃,它重新變得興奮起來,用前爪指著衚衕深處嗚嗚直叫,彷彿在說:“主人,兩個壞蛋就是往這條路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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