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槍聲像爆豆子似的響起來,白蓮教主身形一轉,避過了這波彈雨,耳中聽到房頂上黑衣人連連低呼,有人已經受傷。
東安門方向,金吾衛官校身穿鐵甲、持長槍大戟,列隊如牆而進,兩旁旗手衛的鐵甲馬隊疾馳而來,又有神機營士兵持著鳥槍、三眼銃迴環轟打,方才就是沖得最近的一小隊鳥槍手開火,阻止了白蓮教主的雷霆一擊。
白蓮教主自己雖未受傷,眼見房頂上布置的弓箭手已有好幾個中槍,情知不能和大隊朝廷兵馬相抗,便招呼屬下撤走,然後雙掌交錯緩緩後退,防備威靈法王突下辣手。
直到她退進衚衕口,威靈法王也沒有出手。
“看來他也沒有把握留下本教主啊!”白蓮教主吁了口氣,率領眾多教中高手很快消失在了縱橫交錯的衚衕盡頭。
白蓮教來得快,去得也快,長街之上只剩下番僧的屍首和遍地鮮血,受傷缺胳膊斷腿也有不少。
“咳咳,怎麼搞的,怎麼搞的?”秦林帶著錦衣校尉不緊不慢的走過來,非常懊喪地道:“唉……本官失職啊,天子腳下就打成這個樣子,實在是痛心疾首,但願沒有驚了法王法駕,咦,額朝尼瑪,好像你臉色不大好看哪?” 額朝尼瑪鬱悶得想吐,被白蓮教主那一掌打出了內傷,這會兒還氣血翻湧呢,還得被秦林揶揄。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警察,哦不,是錦衣衛,總是打到最後才出場嘛!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六二八章 反常的傷口位置 秦林一邊指揮搶救傷員、保護現場,一邊命令廠衛官校追擊魔教要犯,同時知會五城兵馬司、京軍十二團營、刑部六扇門等衙門全城大索。
正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白蓮教敢在天子腳下對威靈法王一夥下手,參與其事的便是些高來高去人物,也必定早定下了撤退的計劃,恐怕是追不上了,但該做的姿態總要做的。
這條南北向的長街上,到處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屍首,十八護教羅漢總算都還活著,苦修僧就死了許多,有的屍首背心插著箭矢,有的身首異處,場面十分慘烈。
又有許多帶傷的番僧,用烏斯藏話將大日如來、吉祥天母的名號亂叫,沒受傷的番僧就替同伴包紮,吵成一片。
秦林皺著眉頭,抬腳在屍首和鮮血中踱著步子,賊亮賊亮的眼睛四下巡梭。
“咳咳,咳咳……”額朝尼瑪被白蓮教主一掌擊得重傷,饒是他是扎論金頂寺二代弟子居首,這會兒也不停地咳出血沫子,伸手擦著嘴邊血跡,啞聲道:“秦將軍,法駕剛出宮門就遇襲,你有罪!” 秦林把他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道:“是啊,大喇嘛說得不錯,本官自當上表請罪。
” 忽然好幾位官員急匆匆地趕來,剛拐過街角就聽到這句,忙不迭地道:“秦長官哪裡有罪?明明無罪有功嘛!” “馮督公說得不錯,方才我京營官兵在秦將軍指揮下,及時殺退造反的白蓮教妖匪……” “秦將軍不愧為我錦衣衛的少年英傑,行動迅猛神速,這才於皇城之下大勝魔教逆賊” “虎嘯鷹揚,國之干城啊……” 馮保、徐文璧、劉守有、嚴清等人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幾乎前後腳的趕到,人人嘴裡都一個勁兒地誇秦林。
我草泥馬!額朝尼瑪忍不住罵了句髒話,根據打聽的消息,劉守有、嚴清對秦林恨之入骨,馮保也非敵非友,他們是吃錯了什麼葯,居然把秦林誇成了一朵花? 除了徐文璧這便宜大舅哥,其他三位平時要逮到了機會,是絕不介意踩秦林幾腳的,可這次不同啊,威靈法王在皇城根兒遇襲,論起來負責巡哨的京師十二團營、負責偵查緝捕的刑部六扇門和五城兵馬司、專職搞特務工作的東廠和錦衣衛,這些衙門全都有責任。
如果事發后首先趕到現場、擊退白蓮妖匪的秦林都有罪,那馮保、劉守有等人豈不是要抹脖子了? 秦林笑笑,故作謙虛:“這會兒旨意還沒下來吧?!下官位卑職小,辦這起案子實在力有未逮,還請馮督公來拿拿主意。
” 好哇小子,想讓咱家上套?馮保吊梢眉都快飛到額頭上去了,正言厲色地道:“秦長官何出此言?你辦事,咱放心嘛。
徐爵、陳應鳳,你們配合秦長官辦案,不得有誤!” 徐、陳兩位立刻率東廠眾番子領喏。
秦林又把目光投向了劉守有:“劉都督公忠體國……” 劉守有兩手亂搖:“不不不,本都督辦辦文牘還差不多,這斷案緝兇的事情,還得秦將軍親自操辦。
” 這樣啊,秦林撓了撓頭皮,又沖嚴清拱拱手:“嚴老尚書清正廉潔、明鏡高懸……” 嚴清老臉一紅:“咳咳,老夫、老夫近來神思睏倦,辦案還是秦將軍能者多勞吧。
” 這群平時互相傾軋、爾虞我詐的官員們,現在倒是非常齊心,都說只有秦林明察秋毫,才能辦得了這起驚天大案。
秦林勉為其難地點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徐文璧在旁邊笑得牙齒痛,劉守有、嚴清兩位官場老手、朝廷大員,卻被這年輕的妹夫逼得無言以對,還真好玩兒。
卻見秦林又把目光轉向自己,徐文璧心頭一跳:不會吧,咱們好歹也是親戚啊! “請定國公下令京師各軍出城搜捕,聲勢宜大不宜小!” 秦林話說完,徐文璧吁了口氣,曉得這裡頭的門道,無非是將白蓮教遠遠趕開而已,京師要再鬧出點什麼,大傢伙頭頂上的官帽怕要不穩當啦。
這時候有個番僧慌慌張張的走到額朝尼瑪身邊,哭喪著臉叫道:“大師兄,不好啦……” 話還沒說完,額朝尼瑪就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番僧立刻壓低了聲音,改用烏斯藏話一陣嘀咕。
別說秦林聽不懂烏斯藏話,就算能聽懂,這麼小的聲音也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什麼。
只不過這點兒小事兒就能難住咱們秦長官嗎?他低頭看了片刻,突然在遍地死屍和傷者之間七拐八拐,時不時停下來皺著眉頭想一小會兒,就繼續前行。
一眾官員都不曉得他要搞什麼,只有額朝尼瑪和身邊那喇嘛神色越來越古怪。
終於秦林走到金魚衚衕與大街相交的角落,在門洞里找到了兩名躺在僻靜角落的苦修僧,手指頭一伸:“額朝尼瑪大喇嘛,如果本官沒猜錯的話,你們隊伍里有內奸哦!” 額朝尼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發青,活像見了鬼似的;馮保、嚴清等官也大眼瞪小眼,心說就算秦林審陰斷陽,今天這一出也太叫人匪夷所思了吧,他是怎麼找到這兩個番僧的,又知道他們是被內奸打傷的? “腳印、是血腳印!”徐爵和陳應鳳竭力壓抑著驚呼。
兩位東廠高手畢竟識貨,結合秦林前後舉止想出了門道,原來地面上到處都是鮮血,人走路難免沾上,方才那喇嘛過來給額朝尼瑪報信,秦林就認準了他的腳印,然後順著血腳印找到這裡。
聽著容易做著難,地面上鮮血橫流,受傷番僧、追賊士兵和救護的人走來走去,腳印錯綜交疊,完整的、殘缺的套疊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秦林竟能順著一路照過來,就是東廠老把頭劉三刀怕也望塵莫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