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765節

萬曆卻不曉得老師話里話外打著機鋒,老實以為秦林多辛苦呢,連忙道:“張誠,取三支百年遼東山參賜給秦愛卿。
朕雖然身居大內,也曉得宣撫夷人極為辛苦,當年張先生、王總督辦成俺答封貢,花了多少心血,費了多少工夫?” 秦林連忙謝恩,心裡卻說這個招撫費的工夫確實不少,但卻一點兒也不辛苦,再辦幾次也多多益善的。
張居正聞言倒是哭笑不得,萬曆這話歪打正著,他當年搞俺答封貢,里裡外外費了多少事兒,秦林招撫五峰海商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真是員福將啊! 接了御賜的三根百年遼參,秦林極為謙虛的稟告,說這次事情涉及自己老婆,雖然圓滿辦結了案子,但朝廷再加以封賞的話,未免叫外人譏評。
真是忠臣啊!萬曆再小心眼,這會兒也被秦林感動了,年輕、有本事、又特別謙虛謹慎知進退,謹守為臣之道,實在是難能可貴。
秦林說完就想開溜,沒別的原因,被未來老丈人當面戳穿昨夜的事情,咱們秦長官的臉皮再厚,也有點挨不住啊! 哪曉得萬曆思前想後,突然道:“愛卿說的,朕當然同意,不過徐氏被冤枉撞死人,平白受了場委屈,朝廷不能不有所表示。
嗯,她父親魏國公世受國恩,又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話,朕就破例特旨恩賞她二品誥命吧!” 此言一出,張四維、申時行就嘴唇動了動,想出言勸止。
倒不是他們有意和萬曆或者秦林為難,而是這種做法嚴格說起來,不符合宗法制家庭構成,違背了儒家禮法和朝廷儀制,凡是士林出身的都不會贊成。
秦林倒是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大清楚儒林的這些彎彎繞嘛,二品誥命拿回去能叫徐辛夷高興高興,這就行了,看看張四維、申時行似乎不大讚成,心下未免不樂。
正在此時,張居正突然正兒八經地道:“陛下英明徐氏一門世受國恩,魏國公鎮守南京有功於社稷,特旨恩賞徐氏誥命雖然不完全合乎禮法,但亦可彰顯朝廷信重,施恩於下。
” 首輔帝師這麼一開口,張四維和申時行立刻轉了方向,齊聲說應該如此。
為了給不給一道誥命這種小事,何苦與當朝首輔相爭?而且徐辛夷被陷害,受了委屈,這是特殊情況,下不為例,也不算破壞禮法嘛。
立刻誥命辦好,交內閣中書謄抄在五彩絲線織成的聖旨上,加蓋印璽,派太監陪秦林回家宣旨。
別人不清楚張居正為什麼會突然贊成給徐辛夷誥命,秦林還能不明白?他手指頭籠在袖子里,臉上嘻嘻笑著,朝未來老泰山屈了屈:小婿這廂有禮啦! 這下輪到張居正老臉微紅了,既然世受國恩的徐家女兒做了平妻(朝廷誥封只認正妻,其餘均視為妾),還能得朝廷誥封為二品夫人,萬一將來我這個首輔帝師的女兒……現在機緣巧合開了先例,以後再有就好說了嘛。
可憐天下父母心,帝師首輔張老先生也不能免俗啊! 待會兒自有太監到家傳旨,秦林這就謝恩退出,他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有象牙雕的穿宮腰牌,是不必由太監引導的,這就從宮裡慢慢往午門走。
“秦將軍留步!” 這是個女子聲音,秦林回頭一看,正是多日不見的鄭楨。
秦林見她仍作普通宮女裝束,心下不禁納罕,問道:“鄭姑娘,你在哪裡當差啊?對了,是永和宮吧。
” “是在永和宮。
剛才聽說您進宮,我就請了假過來……謝謝,謝謝你替我家報仇出氣,懲治了吳德那傢伙。
” 說罷,鄭楨就盈盈屈膝,朝著秦林福了一福。
吳德被東廠抓去,生死不明……嗯,生死不明這個詞兒,在東廠那邊其實只有一種意思,全世界人民都懂的,丫就算沒躲貓貓,也做了俯卧撐,至不濟喝口涼水也行吧。
秦林瞧了瞧鄭楨,心頭卻泛起了嘀咕,她進宮也有段時間了,咋還沒勾搭上萬曆? 秦林知道鄭貴妃,但他又不是電腦,怎麼記得鄭貴妃哪年哪月得的寵?不禁伸手抓了抓頭髮。
秦林卻只管尋思著自己的計劃,自言自語道:“永和宮位置太偏了,沒什麼意思,我想想辦法,給你調到養心殿或者慈寧宮去當差。
” 養心殿、慈寧宮?鄭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前者是萬曆經常待的地方,後者是慈聖李太后寢宮,陛下也經常去,凡是有心往上爬的宮女都擠破腦袋想去啊,前兩天不是有傳言,說慈寧宮一個姓王的宮女被陛下寵幸了么? 本來見到秦林,鄭楨還有點念舊,但聽說榮華富貴,一點愧疚立刻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滿懷渴望的追問道:“秦將軍,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秦林心頭竊笑,這個女人還真就是個天生要禍亂六宮的主兒啊!非常肯定的朝她點點頭:“放心,隔兩天就會有消息的。
” 鄭楨大喜過望,聰穎的眸子充滿了勃勃鬥志,雖然年紀尚小,依稀可見君臨六宮、母儀天下的風範,哦不,是禍亂宮闈、後宮干政的妖媚…… 什麼後宮甄寰、傾世皇妃,都弱爆了呀,我鄭貴妃才是妲己復生、貂蟬再世,口胡口胡…… 靠,好強的氣勢秦林趕緊告辭離開,不由自主地朝剛才出來的養心殿看了看,萬曆帝遇上鄭楨,典型的弱攻強受啊! 回到家中,秦林故意不把好消息告訴徐辛夷,準備給她一個驚喜,反正三個女人一台戲,這會兒徐大小姐、金櫻姬和阿沙像三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說著今天的事情,都興奮得很呢。
要是青黛從醫館回來,就能湊一桌麻將了吧?! 不過,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秦林瞅了瞅阿沙。
倒是心中揣著個疑團沒弄清楚,他去找了徐文長,老頭兒這幾天古古怪怪的,不曉得在搞什麼名堂。
徐文長難得沒有出去亂逛,也沒有爛醉如泥,而是捧著幾本書翻看批註,攤放在桌子上的封皮,是什麼《黑韃事略》、《蒙古秘史》、《蒙古源流》、《大黃金注》之類的書籍,有的是漢文,有的是蒙古文,蒙古文且罷了,還分字母蒙古文和方塊字的八思巴蒙古文,難為徐老頭子都看得懂。
“喲呵,徐先生主動替本官分憂啊?!”秦林哈哈笑著把桌子拍了拍。
徐文長抬起頭來,滿臉的困惑:“分憂,什麼分憂?” “你不知道?”秦林吃了一驚,仔細問起來,從早晨開始徐文長待在小屋裡一步也沒出去,別人怕打擾這位馳名天下的老先生讀書,也沒人來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情。
秦林啼笑皆非,方知自己會錯了意,這就把黃台吉的事情告訴了徐文長。
“這個黃台吉,最是狼子野心!”徐文長氣憤憤的,吹著鬍子說:“他是俺答汗嫡長子,勢力最大,手下有五萬帳人馬,基本上內定為俺答汗的繼承人……” 秦林搖搖手:“這些我都知道,只是一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殺了德瑪夫人?當然,誣陷徐辛夷進而整治本官,借德瑪之死煽動蒙方主戰派,都有些道理,但為這個就把老婆殺了,也太煞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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