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740節

哪曉得氣沒出成,反而被一通奚落,登時叫他麵皮緋紅,把平時保持的君子風度拋到了腦後,冷笑道:“當年與金長官在秦淮河天香閣初遇,哪裡想到會有今日?顧某金榜題名,金長官居然也得了土司職分,儼然朝廷命官,真可謂世事之奇,叫人無法預料。
” 君子不揭人陰私,何況對方還是女流之輩?顧憲成這就顯得下作了。
孟化鯉、魏允中這幾個卻是大大地吃了一驚,聽顧憲成話里意思,如今的金長官,當年還在秦淮河上…… 金櫻姬粉面霜寒,冰冷的目光從顧憲成臉上掃過,正當別人以為她要發火,不料美人兒嫣然一笑,掩口道:“當年一面之緣,難得顧先生還記得這麼清楚,要是不提醒啊,本官都已經忘了呢!不好意思啊,本官當年為報父仇而寄身青樓,幸好初到秦淮河便遇到了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所以其餘寥寥數輩就沒放在心上。
” 不要問,金櫻姬口中的大英雄自然是秦林,而寥寥數輩無疑就是顧憲成和別的人了,這番話不僅說明了初到秦淮就遇到秦林,點明自己並非真正寄身歡場,話里又一褒一貶,實在是厚此薄彼到了極點。
她身後兩名貼身侍女就吃吃直笑,不屑的瞧著顧憲成:哼,咱們船主的確是在秦淮河待過,可也是看上了秦林秦將軍啊,你這廝又算哪根蔥? 魏允中三位就皺皺眉頭,為報父仇而委身青樓,乃是盡孝道,古之烈女也不過如此,非但不算名節有虧,而且將來還可以上史傳呢!顧兄拿這個說事,未免有點那個啥,又被揶揄一頓,咱們可不好幫腔啊! 顧憲成被連番譏刺搞得面紅耳赤,站起來一拂袍袖:“哼,倒要看看你所謂的英雄……” 話音未落,就聽得遠處喧嘩一片,秦林身穿蟒袍、系九龍玉帶,乘著踏雪烏騅疾馳而來,臉上笑得喜氣洋洋,沖著金櫻姬正要說什麼,看見顧憲成這幾個杵在旁邊,就眉梢一挑,微露不悅之色。
“顧主事不是笑本官曾經寄身青樓嗎,如非寄身秦淮,又如何能識得當世真男兒?”金櫻姬風擺楊柳般朝秦林迎去,眉眼間說不盡的嫵媚:“楊家紅拂識英雄,著帽宵奔李衛公。
莫道英雄今沒有,誰人看在眼睛中?” 秦林哈哈大笑,毫無疑問,金櫻姬眼中的英雄,就是區區不才在下。
“好、好!”顧憲成氣不打一處來,進士及第被視若無物,偏偏佞幸出身的秦林是她眼中真男兒,於是嘴裡只管念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秦林臉色肅然,正兒八經地道:“顧主事,你可不要信口胡說,金長官威震兩洋、三十六島盡皆拱手,朝廷正要倚為海東屏藩,豈容你信口污衊?” “這話過頭了吧?!”孟化鯉插言道。
“大言炎炎,不知羞恥!”魏允中將袖子一甩。
“什麼海東屏藩,簡直夜郎自大!”劉廷蘭一臉的鄙夷。
顧憲成更是笑掉了后槽牙:“區區六品土司長官,也配得上海東屏藩四個字?” 這幾位笑得正開心呢,哪曉得秦林後頭張鯨就帶著眾太監、宮女跟著來了,個個手裡捧著東西。
“這是……”顧憲成幾個面面相覷,心頭暗道不妙。
秦林笑道:“瀛洲長官司長官金氏接旨!” 猜到多半是升授,金櫻姬喜不自勝,命人排下香案。
秦林將聖旨取出,展開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瀛洲金氏,慕我王化,虔心歸附,忠貞可嘉東瀛諸番,盡入中土朝覲,南海惡濤,從此波瀾不興,朕又何惜裂土以封?特升瀛洲長官司為宣慰使司,金氏為宣慰使,加懷遠將軍,賜絳紗袍、鳳翅衝天冠、丹鳳朝陽帶、朱履以示榮寵,世為海東屏藩,布我天朝王化於千島萬國,爾其勉哉,欽此!” 金櫻姬謝恩起來,沖著秦林莞爾一笑。
顧憲成這哥幾個就傻眼了,他們才正六品,金櫻姬就升到從三品了,雖說文武殊途,臉上也覺著火辣辣的呀! 更何況,世為海東屏藩竟然是聖旨原話,他們幾個剛剛卻把這笑了一大通,現在好了,不勞秦林和金櫻姬出手,聖旨直接打臉,噼里啪啦。
顧憲成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朝著秦林、金櫻姬拱拱手,和孟化鯉、劉廷蘭、魏允中一塊兒落荒而逃…… “顧兄、孟兄、劉兄、魏兄,留下來吃了酒再走不遲嘛!”秦林還在後頭吆喝,滿臉的真誠。
顧憲成哪有臉留下來?幾個人跑得更快了,劉廷蘭更是踩到袍角兒,撲通一聲,跌了個嘴啃泥。
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九七章 徐文長的古怪 聞得瀛洲長官司升格為宣慰使司,金船主被封為宣慰使、懷遠將軍,五峰海商盡皆喜笑開懷,權正銀滿臉猥瑣的朝龜板武夫擠眼睛:嘿嘿,這次可多虧了秦長官,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捨不得金長官套不著秦長官,咱們千辛萬苦使的那條計策,果然有效嘛! 兩個自作聰明的傢伙哪裡知道,喝下加料蜜棗和合茶的,不是金櫻姬和秦林,而是突然出現的白蓮教主呢! 十剎海岸邊的五峰海商駐地,頓時一片歡騰,要知道宣慰使司底下屬官有四品同知、從四品副使、五品僉事,直到經歷、都事等官,慣例是聽憑宣慰使簡拔任用,朝廷只管蓋章確認的。
得到朝廷授予的正式官職,豈不是光宗耀祖了?諸位海商瞧著新任宣慰使金櫻姬的目光,就越發熱切起來。
朝廷借土司的實力彈壓邊疆諸藩,各土司何嘗不是借朝廷威嚴來樹立自身威望? 金櫻姬坐到宣慰使得位置上,五峰船主的寶座也就越發牢靠了。
張鯨雙手抱拳,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聲恭喜,也不知是恭喜金櫻姬,還是恭喜秦林。
金櫻姬照例送了他一百兩銀子的答謝,張鯨雖恨著秦林,太監見銀子卻如蒼蠅見血似的,倒也不曾推脫,留下御賜的諸般恩賞,拱拱手就帶著太監宮女們回宮。
“小冤家……”金櫻姬波光盈盈的眸子,只瞧著秦林一人,這時候似有千言萬語要和他說,卻又為難得很。
秦林並不介意,笑著推了推她的香肩:“我的宣慰使大人,你還是應付應付諸位海商弟兄吧,再叫他們等下去,恐怕有人要從背後戳我脊梁骨,說我拐跑他們的五峰船主啦!” 新任宣慰使的瓜子臉,難得的紅了紅,推著秦林:“誰被你拐跑?哼,遲早我把你拐跑,看你那些個姐姐妹妹呀,到時候怎麼說!” 秦林哈哈大笑,約好明日慶祝大會再見面,這就翻身上馬離開。
打馬剛走一會兒,就聽得身後遙遙傳來山呼海嘯般地喊聲:“踏波蹈浪、翻江倒海,五峰海商參見宣慰使金將軍!” 秦林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他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金將軍,怎麼聽著有些詭異?呃,好像金櫻姬母親是朝鮮人……我靠! 跟著秦林的親兵校尉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將軍從十剎海回府,走一路就笑了一路,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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