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台吉更是陰笑著輕撫頷下短須,神情格外的猥瑣:“到時候要是張老兒不答應,咱們正好借勢興兵,要是張老兒答應了,咱們就奏請秦林做使者,看他不氣炸了肺?哼哼,到了草原上再慢慢擺布他!” 想著怎麼泡製仇敵秦林,黃台吉就樂不可支。
城西靠近什剎海的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院,屬於漕幫的財產,現在則是瀛洲長官司金長官下榻之處。
夜晚,偏房之中燭影搖曳,映照著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
權正銀、龜板武夫,還有另外幾個金櫻姬的漢人親信,都在這裡。
“看起來,咱們船主和秦長官的唯一障礙,就是那徐大小姐了……”權正銀陰沉著臉,心頭盤算著計策。
龜板武夫牙齒一咬,凶神惡煞地道:“我去殺了她!” “殺你個頭!”權正銀氣急敗壞,忍不住打了龜板武夫一耳光,“咱們是要結好秦長官,並不是要和秦長官做仇敵,別看他對咱們金長官不錯,可你要是動了徐夫人一指頭,看看他要怎地?” 龜板武夫曉得自己腦筋和地位都趕不上這個高麗人,便把頭重重一點:“哈依!” 權正銀、龜板武夫這夥人,要麼是當年汪直的老部下,要麼是毛海峰提拔起來的鐵杆,和金櫻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五峰海商這塊牌子怎麼變換、最後扛在誰肩上,他們是必須幫著金櫻姬的。
萬一出了什麼內亂,他們這一派是鐵定要被新五峰船主扔進海里喂鯊魚的。
別看金櫻姬現在對五峰海商掌握很牢,那是占著老船主汪直的餘威和一眾老弟兄的扶持,以及秦林招安時的恩威並施,要不然她年紀輕輕地女孩子,就算再聰明機變,想將風裡來浪里去的幾萬海商握在掌心,又談何容易? 現在五峰海商的勢頭越來越好,人都是有野心的,看著金櫻姬這嬌滴滴的女孩子做五峰船主發號施令,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冒出爭奪權力的挑戰者? 前年,汪直時代就是主心骨,忠心耿耿扶保金櫻姬的毛海峰已經死了,老弟兄日漸凋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要是和秦林結親,這種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了,北鎮撫司掌印官的威名,加上他背後的諸多朝廷大佬,誰要挑釁金櫻姬的權威,整個五峰海商就得冒被趕出大陸,重新回到平戶港時代的危險。
大家是倒過霉的,還會去吃二遍苦、受二遍罪?任誰都不會肯嘛。
這樣一來,金櫻姬的權位就穩固了,權正銀、龜板武夫放心了,整個五峰海商靠陸而面海,只會越來越鼎盛…… “所以,無論如何咱們都得讓船主和秦將軍……”權正銀嘿嘿奸笑。
龜板武夫有些獃滯的臉上,露出一副瞭然的樣子。
權正銀沒好氣地道:“你曉得什麼?” 龜板武夫怔了怔,好像什麼都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懂啊! “來來來……”權正銀招招手,待眾人聚得更攏了些,他如此如彼的說了一大通。
妙計,妙計呀龜板武夫和幾位朋友,把腦袋點得像發羊癇風。
只不知,自作聰明的高麗人和他的朋友們,真的能如願以償嗎?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八九章 鎮水觀音庵 金櫻姬帶來的玉雕媽祖像,供奉在了積水潭的鎮水觀音庵。
京師德勝門內的積水潭是京杭大運河的北端起點,碧波浩蕩三千里的大運河至此發端,漕船揚帆可直下杭州、寧波,所以永樂年間建造法華寺,又稱鎮水觀音庵於積水潭。
時值萬曆年間,因通惠河淤塞,漕船就只到京師東便門,積水潭失去航運功能,但仍是京杭大運河名義上的起點,鎮水觀音庵的香火依舊旺盛,凡是旅居京師的東南沿海人士,還有運河上討生活的漕幫,都把這裡作為信仰的寄託。
況且京師的鐘鼓樓就在積水潭旁邊,每日里熱鬧非凡,小商小販、茶客酒客、大姑娘小媳婦來來往往,鎮水觀音庵就更加香火鼎盛。
把玉雕媽祖像放進觀音庵,真是恰如其分,就在庵里重新起造一座大殿,供奉這尊美輪美奐的神像,每日里來朝拜的香客成千上萬,足足把門檻踩得低了三寸。
最近這些日子,觀音庵住持慧能老尼姑就是做夢也要笑醒,每日里收到的香火供奉,足足比過去多了兩三倍呀! 不過今天,觀音庵大門緊閉,無論香客們怎麼敲門,最多開個門縫兒,露出小尼姑那光溜溜的腦袋,笑嘻嘻地道:“實在對不住,庵里在做佛事,施主請改天再來。
” 觀音庵最近每天收到的香火供奉,怕不下五十兩銀子,是什麼人讓慧能老尼姑舍了這筆收入,把香客們關在門外? 尋常香客吃了閉門羹,只好悻悻離去,那富貴人家出來的,就少不得爭執一番。
這時候就有幾名便衣漢子走過來,腳步輕捷、身手利落,渾身都是彪悍之氣,陰惻惻地笑笑,將短衫的下擺稍微掀起一點,便露出了腰間懸挂的符牌。
北鎮撫司。
本來要吵的,也就不吵了,本來要鬧的,也就不鬧了,打著哈哈滿臉堆笑往後退,走了老遠才舉起袖子擦擦腦門上的冷汗,半天過去心臟還咚咚咚的亂跳。
觀音庵里草木蔥蘢,沒有往日川流不息的香客,越發顯得幽靜清雅。
住持慧能老尼姑陪著兩位貴客,笑得臉上褶子像波浪似的起伏:“阿彌陀佛,金施主萬里迢迢請來的天妃聖像,在小庵供奉起來,真正找對了地方四面八方的香客都說聖像雕得艷麗無方,不愧為天上神妃,其實以貧尼看,金施主本人比聖像還要漂亮,哈哈,和秦將軍真是一對璧人呢。
” “真的嗎?嘻嘻……”金櫻姬掩口輕笑,媚媚的眼波覷著秦林,若是別的女子只怕早已面紅過耳了吧,這位煙視媚行的五峰船主卻是絕不會害羞的。
怪不得說京師這些尼姑慣能穿宅過府,一張嘴賽過拉皮條的馬泊六,這不,三兩句就把秦林套住了。
好在咱們秦長官的臉皮和白蓮教主的武功一樣,號稱天下無敵,聞言也只是笑笑,顧左右而言其他:“慧能師傅,你這觀音庵推掉許多香客,想來少了許多香火錢?何必呢,我們也只是隨便逛逛,不要叫你為難嘛。
” “不為難,不為難……”慧能笑得眼睛眯成了縫兒,卻見秦林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心頭突的一跳,頓時明白過來:既說人家是一對璧人,你還在這裡夾七纏八的聒噪什麼?不是你為難,是叫秦長官和金施主不自在啦! 京師這些尼姑都是極會察言觀色的人精兒,慧能趕緊找個借口溜掉,走了老遠還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老不修的,今天咋就短了眼力勁兒? 見秦林把慧能轟走,金櫻姬故作驚訝,輕輕掐了秦林一把,吃吃地笑起來:“小冤家,難道你……” 這已是陽春三月,金櫻姬穿著黑緞長裙,肩頭綉著大朵盛開的牡丹花,襯得容顏妖嬈多情,錦斕帶把水蛇腰兒殺得細細地,幾乎盈盈一握,輕搖漫步時便如風擺楊柳一般搖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