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原來如此!”張公魚將袍袖一甩,極有氣勢地逼視著幾名喇嘛:“朗朗乾坤、湛湛青天,竟敢誣陷百姓偷竊,還要當街搜身,誰給你們的權力?” 德楞又愣了,噎住半天才眼珠一轉,大聲道:“張大老爺,這黃金轉經筒是我們喇嘛教的寶貝,今年是大朝覲的年份,咱們扎論金頂寺威德法王將派師弟入京朝覲,到時候……” “子不語怪力亂神……”張公魚把臉一板:“本官可不信你們那些歪理。
” 遇到張公魚這傢伙,德楞實在無計可施,想想這位開始說的話好像還偏幫自己,連忙把話鋒一轉,指著躺在地上哼哼的幾位喇嘛,哭喪著臉道:“張都堂,您剛才不是說俠以武犯禁嗎?看看,咱們的人,都被這幾個俠客打得重傷啦!” “什麼俠以武犯禁?本官沒說過”張公魚眼睛一翻,重重地哼了一聲:“本官是說他們行俠仗義,實乃我大明義民!” 好嘛,這才是官字兩張口,咋說咋都有,張大老爺威武!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六二章 娘娘千歲! 德楞和喇嘛們傻眼了,張公魚身為兩榜出身的進士,近年來清流中聲譽鵲起的新星,居然這麼明顯的耍賴,簡直叫他們不可思議。
百姓們卻歡聲雷動,齊呼張大老爺英明,更有不少人悄悄傳說,這位張都堂是不畏權貴的強項令,再世的包龍圖、重生的狄仁傑,真正官清如水、明鏡高懸。
殊不知假如不是秦林在這裡,張公魚又怎麼會公然耍賴,以近乎無賴的方式維護他? “那……那小女子可以走了,都堂大人?”鄭楨有些遲疑地問道。
不待張公魚回答,秦林先把眉頭一皺:“走什麼走?還沒把誣告陷害的人治罪呢,咱們不急著走!” “對對對,大明律有一條,誣告者反坐其罪……”張公魚把手朝著喇嘛們一指:“來人吶,將這群禿驢通通押起來!” 五城兵馬司的官兵立刻一擁而上,把德楞以下的所有喇嘛都揪住。
德楞做夢也沒想到張公魚這麼不給面子,簡直就把他這個喇嘛僧官當成狗屎啊,這下子真成了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自作自受。
“哪有不問被告,先抓原告的道理?”德楞一迭聲地叫屈:“你們說我冤枉鄭姑娘,有沒有證據?明明是她偷了法器” 張公魚是鐵了心要偏幫秦林,莫說德楞不冤枉,就算真的冤枉,他也無所謂。
“放你的屁!”張公魚大袖子一甩,喝令左右:“來呀,掌嘴!” 兩個健壯兵丁如狼似虎的走上來,捲起袖子,掄起大巴掌,噼里啪啦就把德楞打得七葷八素。
張公魚看看秦林,這位老把弟以不為人知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張都堂就一切瞭然,沖著德楞冷笑道: “本官早就查知你們這些喇嘛在京師橫行不法,罪證可謂罄竹難書,哪裡還在這一起兩起?朝廷本著柔遠人的意思,讓你們在京師來做佛事,並不是要你們在這裡來橫行霸道地拼著官帽子不要,本官也要重重地辦你們,來呀,把他們押下去,本官這就上奏揭參,革了他的僧官!” 德楞一聽,頓時亡魂大冒,他這僧官和張公魚的僉都御史相比,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而且他是個番人,張公魚卻是正兒八經的兩榜進士,大明朝文官系統腰杆子最硬綳的角色,可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啊! 秦林也朝張公魚拱拱手:“都堂大老爺,小民見這些番僧鬼鬼祟祟,故意誣陷良家婦女,恐怕另有圖謀您可以好生查查,說不定能查出他們勾結外藩、圖謀不軌的罪行呢。
” 有道理,難道秦林微服來此就是為了這個?張公魚越發開心,以為又撈到大功了,趕緊一個勁兒的逼問德楞。
可憐的大喇嘛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會落到如此境地,眼看就要被扣上帽子搞死,他急得額頭直冒汗,也顧不得許多,嘴唇囁嚅著想說些什麼。
秦林早已看出了蹊蹺,看著他的眼睛,冷笑著問道:“老實交代,是誰讓你陷害鄭姑娘的?說了張大老爺或許會開恩,不說的話,恐怕你就得倒霉了。
” “啊?!”鄭楨眉頭皺了起來,她本來聰明,一下子脫口而出:“吳德!” 德楞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茶館二樓的一道身影。
正是吳德,他買通貪財的喇嘛們,搞出了這場鬧劇。
鄭楨報名選秀女的事情不脛而走,吳家就感到了壓力,畢竟他們只是等級比較低的小惡霸,只能欺負欺負良民百姓,遇到真正的權貴就只好服軟,就是鄭家只要有個女兒去做了宮女,吳家想霸佔對方的窯場就不那麼容易了。
更何況吳家一思忖,鄭楨模樣清秀,性子又聰明潑辣,工於心計,這號人物進了宮,別真的受寵吧?!哪怕就是得了某個寵妃娘娘的歡心,到時候報復起來,也不是吳家能招架的呀! 於是吳德想了個主意,花錢收買了德楞,安排下這出好戲。
宮裡選秀女除了身體檢查,還得考察應徵者的身家是否清白,如果鄭楨壞了名節,當然就無法通過遴選了。
結果呢,事與願違,斜刺里殺出個張大老爺,簡直不給德楞一點面子,不,根本就是和德楞有仇,故意來整他的。
若非如此,吳德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張公魚一上來就揪住德楞不放,接二連三的整治他。
當然,那個細瓦廠的工匠,是完全不在他考慮範疇之內的。
不少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已經朝茶樓圍過來了,吳德沒辦法,只好自己走下樓,任憑官兵們揪到了張公魚面前。
“小民吳德叩見張都堂大老爺……”吳德跪下磕頭,他可沒有見官不跪的膽子。
張公魚斜著眼睛打量打量他,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就是你陷害鄭姑娘的?吳德,這名字取得好,果然無德。
不,你應該叫無恥才對。
” 一上來就被張公魚如此針對,吳德嘴裡發苦,心頭想哭,心說這位張都堂吃了槍葯啊,每句話都像打炮一樣? 他哪兒知道張公魚心頭想的? 張都堂看看秦林和鄭楨,又瞅瞅德楞、吳德這夥人,心頭恨不得每人給他三百大板子打死才好呢。
奶奶的,老把弟是我張都堂的福星,你們和他作對,大老爺我決不輕饒啊! “稟大老爺,小的有冤情……”吳德稟報道,又拿手一指秦林:“這人在河東窯場冒充錦衣官校,還把小民打傷了。
” 張公魚的神色變得極為古怪,另外兩名巡城御史也強忍住笑,秦將軍會冒充錦衣官校?他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官。
就算是三甲出身的進士官員,一名巡城御史也忍不住爆了粗口:“放你的狗屁再胡說八道,莫怪王法無情。
” 說罷,他討好地朝秦林笑笑,這位秦長官和耿家兄弟、張都堂交好,就算是清流也得給他幾分面子。
吳德實在無計可施,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從懷中摸出一捲紙遞給張公魚:“大老爺,這是小人的訴狀,請您老明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