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王皇后在宮內抓權,無形中侵犯到馮保的既得利益,他就授意東廠幾位幹將沿著孫懷仁這條線往下密查,看看能不能抓到點什麼。
孫懷仁是遵化人,東廠的人馬一查,就查到他在家鄉有位雙胞胎弟弟叫做孫曉仁,當年家裡窮不過,哥哥七歲就凈身入宮做太監,弟弟則留在家裡接續香火。
十年前的隆慶五年,孫曉仁入宮已經二十三年,他三十歲上就做到都知監僉書,屬於高品太監了。
這年孫曉仁出門做生意,忽然一去不歸,得知弟弟可能出事,孫懷仁特地請了假回鄉查訪,但最終一無所獲,只好在數月之後悻悻回宮。
查到這裡,東廠就有了疑心,懷疑可能這兄弟倆已經被調包,而孫曉仁二十三年裡一直在宮外活動,如果被什麼勢力控制,頂替哥哥在皇宮中卧底,那就更是個驚天大秘密了! 馮保立刻密令東廠各檔頭、司房、領班、掌班,展開緊鑼密鼓的調查工作,畢竟是大明朝最高特務機關,東廠的辦事效率不是蓋的,很快查到當時曾在遵化城西南一百裡外的玉田縣發現過一具無名屍體,於是派遣劉三刀前往,將骨骸起回東廠勘驗,這就是秦林面前擺著的白骨了。
果然不出所料,秦林復原死者的容貌,立刻查出這很有可能是一招李代桃僵之計!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五三四章 又被耍了 秦林眉頭大皺,使勁兒的撓著頭皮,神情變得極為古怪:“如果現在的孫懷仁確實是被孫曉仁冒名頂替,那王皇後身邊的,呃,其實不是太監?” 徐爵和陳應鳳面面相覷,馮保說了半天,正端著茶碗潤潤喉嚨,聽了這話立馬一口水噴出來,嗆得他好一陣咳嗽。
“秦……秦林,你小子想到哪兒去了?”馮保指著秦林,完全是哭笑不得。
還能有什麼?秦林撇撇嘴,大家心知肚明,搞不好陛下頭頂的帽子都有點綠油油了。
“咳咳……”徐爵忍住笑,朝秦林拱拱手:“秦將軍想得岔了,宮中的公公們每年都要檢查兩次身子,只有五十歲以上、做到司禮監秉筆和二十四衙門首領的才會豁免,十年前孫懷仁從遵化回宮,兩年前才撥到王娘娘身邊,之前的八年裡總共檢查過十六次。
” 是這樣啊,秦林訕笑著摸摸鼻子,看來陛下的帽子暫時還沒變綠,倒是咱想多了。
秦林也把他這邊收集到的情況和盤托出,得知聞香門很有可能就是白蓮北宗,馮保、徐爵和陳應鳳也免不得大吃一驚。
東廠和錦衣衛聯手,兩邊的情報互相印證,就有了案情的大致輪廓,按照時間先後順序來講,就是二十三年前孫懷仁進宮,十年前孫懷仁回老家被雙胞胎弟弟孫曉仁調包,當時他耽誤兩個月才回宮,多半就是在等凈身後的傷口痊癒,鑒於遵化是長城沿線白蓮北宗的地盤,他很有可能就是被白蓮北宗控制的。
五年前聞香門和王皇后家有了聯繫,但當時王家只是京城一戶小官吏,聞香門也想不到這家將來會出個皇后嘛,所以也就當作普通傳教來辦。
兩年前王喜姐被選為皇后,聞香門不免大喜過望,不過知道消息之後他們就接觸不到王皇后了,她身處紫禁城、守衛森嚴,外人根本無法接近。
於是以前伏下的暗樁起了作用,孫曉仁想辦法調到王皇後身邊,因為共同的信仰、因為聞香門熟悉王家情況可以給他提供需要的信息,他很快就取得了王皇后的信任,成為六宮之主身邊的大紅人。
孫曉仁藉助王皇后的身份地位,可以替聞香門或者說白蓮北宗辦的事情那就多了…… 馮保的吊梢眉皺了起來,目前要藉此威脅孫曉仁、影響王皇后,還缺乏實質性的證據。
就算秦林的顱骨復原技術能夠服眾,可孫懷仁和孫曉仁是雙胞胎兄弟,長得一模一樣,現在王皇後身邊那位“孫懷仁”只要一口咬定死的是弟弟孫曉仁,就沒人能奈何他。
“孫曉仁在遵化有老婆孩子,咱們抓起來,逼他服軟!”陳應鳳臉上橫肉一顫,咬牙切齒地道:“督公放心,小的新練了幾套手段,就算鐵石人也能叫他開口!” 徐爵也伸出巴掌,狠巴巴的往下一切:“哪怕他心如鐵石,也要屈膝求饒!” “啪、啪!”馮保給他們每人賞了一記大耳刮子,怒道:“你們白痴?沒有真憑實據,就要對付王皇後身邊的人,你們真以為東廠能夠唯我獨尊,咱家可以獨斷專行?” 萬曆帝朱翊鈞雖然對王皇后並沒有什麼感情,但大體上還是不錯的,前次要封王皇后叔叔和兄弟做錦衣衛指揮僉事,被張居正硬頂回去,說他們只是皇親、並沒有立什麼大功勞,所以只封了錦衣千戶,萬曆就抱怨張先生太小氣,對自己這個皇帝的岳家太刻薄。
另外,萬曆才大婚兩年,要是東廠就下手對付王皇后,陛下會怎麼想? 更別提王皇后對李太后擺出副純仁至孝的架勢,兩年來每天清晨踩著第一縷陽光去問安,李太后實在很喜歡這個兒媳。
說到底,馮保權勢再大也只是大管家,李太后、萬曆帝和王皇后才是真正的主人,他沒有萬分確鑿的把握,怎麼能和王皇后硬碰? 這件事在馮保來說,與其真的踢爆,倒不如盡量利用,看看怎麼替自己撈點好處更合適。
馮督公心目中“厚顏無恥、心狠手辣、吃虧一點不肯、佔便宜絕不放過”的秦林秦長官,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他拿起白骨喉嚨部位的幾塊小骨頭,放在掌心慢慢把玩著,嘴角浮出几絲玩味的笑意。
“馮督公,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咱們兩家盯住那‘孫懷仁’,看他到底有何舉動……”秦林說著,又故意裝出懷疑的樣子,看了看馮保:“咱們兩家合作,利益均沾,如果有什麼動靜,馮督公可不要獨自吞了哦!” “那怎麼會?咱家是那種人嗎?”馮保說著自己心裡都不相信。
就連徐爵和陳應鳳的眼神也彷彿在說:督公,您老就是那種人,騙你是小狗! 馮保無語,恨聲道:“咱家還等著秦長官的仙丹治這脆骨症呢,要是咱家敢騙秦長官,你不給那藥丸就行了唄!” 話都說道這份上了,秦林不信也不行,他笑著拱拱手:“督公人品高潔、信義無雙,秦某人絕對信得過。
藥丸嘛,等我回去弄好了,就親自送到府上。
” 馮保嗯了一聲,本來不想送秦林,想想最後還是親自送秦林出去,聯手辦案事情倒在其次,關鍵是那藥丸不要出了差錯。
東廠戒備森嚴、氣象法度兼具的大門口,身穿蟒袍、腰系玉帶的司禮監掌印馮保親自把秦林送出來,這是多大的面子? 劉三刀為首,那些東廠的領班、掌班、司房,見了這一幕盡皆心頭嘹亮,曉得這位秦長官是惹不得的。
“秦將軍,那藥丸……”馮保想了想,終於把憋著的話說了出來:“你可別下毒害我!” “我是那種人嗎?絕對不會!”秦林大搖其頭。
是,你丫就是那種人,這次馮保、徐爵和陳應鳳意見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