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飛廉倒不笨,此刻已明悟了三分,睜大眼睛道:“秦兄弟的意思是?” 秦林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狡猾的笑容:“既然本來就沒有軍籍,開革不開革有什麼區別?咱今天開革了,明天再把這位軍余弟兄招進來,甲小隊給他革出來,乙小隊再招進去,誰還能管得著?” “哎呀我的媽呀……”韓飛廉愣了半晌才驚嘆道:“秦兄弟你這腦瓜子咋長的?這樣辦法,真真虧你想得出來!” 秦林肚子里都快笑疼了,傳說中的無敵臨時工就是這樣煉成的啊。
眾軍余也長出了一口氣,原來不是真的開革,原來咱也有臨時工光環護體,原來小小軍余也可以大殺四方…… 韓飛廉非常滿意的拍了拍秦林肩膀:“那麼,今後帶軍余弟兄徵收常例的工作,就由秦兄弟全權負責了。
” 呃?秦林愕然。
韓飛廉把這事兒交給他,其實還帶著拉攏的意思,畢竟每月百十兩銀子的進項,過過手也能落下不少好處。
殊不知秦林根本就不在乎幾兩銀子,看到眾錦衣衛士期待的神情,只好點頭應承下來,心頭暗道把這事兒攬下來,倒有點作繭自縛的味道。
事不宜遲,秦林率眾錦衣來到城東一家抗繳常例的青樓,據說是樊山郡王府某位管家的產業,仗著這點勢頭就不把錦衣衛放在眼裡。
先派軍余頭兒趙益明進去找老鴇,可穿著身鴛鴦戰襖的趙益明在大門口就被攔了下來,幾個敞胸露懷的打手不懷好意的抱著膀子,斜著眼睛打量,分明不把這錦衣軍余放在眼裡:“哪兒來的野狗?趕緊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在爺這大門口擋道!” 嘖嘖,秦林搖著頭走了上去,“怎麼著,咱錦衣衛辦事,還要看你們的臉色?” 看見穿飛魚服的正牌校尉上來了,濃妝艷抹的老鴇跑了出來,尖聲尖氣地道:“這位大爺……咱春風樓是樊山郡王府馬管事他老人家的產業,您要是識相的話,還是自個兒乖乖回去,從來就沒有錦衣衛敢來這兒收常例的。
” 秦林嘆息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老鴇自以為得意,乾笑了起來:“小夥子中看不中用,是個銀樣鑞槍頭,要不要姐姐……” 卻見秦林朝趙益明使個眼色,一群軍余齊刷刷從衣服底下抽出鐵尺、短棒,呼啦啦打了過去。
軍余本來就是些好勇鬥狠的市井之徒,打砸最為拿手,青樓的幾個保鏢猝不及防,登時被放倒在地,軍余們衝進大堂,打了個稀里嘩啦。
老鴇在地上撒潑打滾:“不得了,了不得,鷹爪子殺人啦,救命啊!” “什麼人在這兒胡鬧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二樓傳下來,接著是下樓梯的腳步聲。
老鴇賽如撈到了救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張公公,他們都是強盜,您可得替咱主持公道啊!”同時她惡狠狠地盯著秦林,神色分明是說“你死定了”。
“好大膽的強盜,還把荊王府和咱家放在眼裡么?是軍,回去拿世子的片子遞到蘄州衛,是民,解往州衙門……” 那張公公尖聲尖氣的說著話,慢慢踱下了樓梯,老鴇趕緊過去一把抓住,活像救命稻草……樊山郡王是荊王庶出旁枝,其實在朝廷也不怎麼受待見,更別說做春風樓靠山的什麼馬管事了;倒是這位張公公是荊王世子跟前的紅人,相比之下勢力還要大得多。
秦林好整以暇地等著,笑容十分淡然。
相反,張公公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嚇得一抖,氣急敗壞的揮袖子甩開老鴇,一溜小跑到秦林跟前,彎著腰賠小心:“秦公子怎麼當錦衣衛了?小的不曾恭賀,失禮失禮。
這好幾天您沒去王府了,我家王爺和世子都說挂念得緊……” 老鴇愕然不解。
原來這張公公就是荊王府承奉司的近侍宦官張小陽,他是把荊王千歲如何對秦林卑恭折節看在眼內的,心道:自己偷偷跑來逛青樓,千萬別被秦林告訴世子或者千歲呀。
秦林似笑非笑的打量張小陽,下面沒有的太監居然也來逛青樓,想必是假鳳虛凰吧。
這張公公年紀不大,花頭倒不少,卻也好笑。
張小陽轉身一巴掌甩老鴇臉上:“秦公子有什麼吩咐,你不會照辦嗎?千歲爺和世子都把秦公子待如上賓,你有幾個腦袋敢違拗他老人家?!” 老鴇無話可說,眼睛骨碌碌轉了幾轉,當真婊子的臉說變就變,霎時堆起滿臉笑容,手帕子一揚:“哎呀秦大人,怎麼不早說?來人啦,快把常例取出來……不,照數加雙份,算咱們春風樓替秦大人賀喜!” 秦林示意趙益明把銀子收下,拒絕了老鴇找幾個姑娘陪酒的邀請。
瞧著張小陽那幅忐忑不安的樣子,秦林猜測多半太監不許逛青樓,就拿他好一陣安慰,表示不會說出去。
張公公登時感激涕零,反過來央求秦林將來有機會替他在王爺、世子面前美言幾句,最後坐上乘小轎,自回荊王府了。
春風樓既已服軟,別的妓院賭館便也跟風交了常例,特別是聽說帶頭的校尉就是那位讓黃連祖幾次三番吃虧的秦爺,更沒人敢老虎頭上拍蒼蠅了,秦林這趟事情竟辦得異常順利。
眾軍餘閒下來,秦林並不讓他們出去禍害老百姓,而是在韓飛廉的院子里練習專業技能。
於是周圍的百姓就時常能聽到越過圍牆的呼喝聲,是如此的鏗鏘有力:“綉春刀出閃霹靂,大明鷹犬是錦衣!鋼做肝腸鐵做膽,匡扶家國眾心齊。
抗繳捐稅要打擊,風林火山威名立,砸必狠,打必爛,搬走貨物充常例!” 秦林誤打誤撞,乃至若干年後錦衣軍余竟成為大明朝轄下一支戰必勝攻必克的精銳部隊,百戰百勝威震敵膽,打出了軍威打出了國威。
有二十年後東瀛流浪武術家宮本武藏先生在寧波港口耍把式賣藝時的見聞為證:“當漫天飛舞的板磚和無數看不清來路的拳腳把倭寇堵在了港口,我真是不敢想象這僅僅是一支小規模的錦衣軍余……如果說櫻花樹下的大日本武士是塵埃,那麼明朝的錦衣軍余絕對是沙塵暴!”第一卷 【荊湖夏風】 第四六章 指揮使司命案 秦林的逍遙日子沒過幾天,蘄州百戶所的工作就逐漸開始繁忙起來,從總旗、小旗直到最底層的軍余全都撒到了城鄉各地、街頭巷尾,細細打探白蓮教的動靜。
因為一位肩荷重任的大人物即將率兵途經此地,事關軍國重事,容不得半點差池。
從去年開始荊湘地區白蓮教叛亂此起彼伏,大部分已被明軍和錦衣衛及時鎮壓,只有湘西麻陽苗民金道侶極其猖獗,假託無生老母邪說蠱惑百姓,又勾結湘西苗瑤三十六洞主,兵勢甚大,已攻佔麻陽縣城,正緊鑼密鼓向辰州府進軍,兵鋒遙指長沙、武昌。
當地明軍遲遲未能將金道侶消滅,賊勢越發甚囂塵上,附近九溪蠻、永順宣慰司的洞主寨主們也開始搖擺不定,如不急速將其撲滅,湘西局勢便極有可能潰爛而不可收拾。
於是朝廷急調都指揮僉事、執掌浙江都指揮使司的抗倭老將鄧子龍,以參將銜領三千精銳浙兵增援荊湘,火速趕往麻陽進剿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