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的真相,一旦解開那神秘聲音的來源,就立刻變得簡單明了,秦林揭開謎底實在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他並沒有當場揭破,而是將計就計,安排了後面朝覲時,這出赤手格象的好戲。
反正曹喜還關在牢裡頭,慢慢收拾他也不遲,先把屎盆子往莽應裡頭上扣,不管於公於私,都得把緬甸弄到絕貢另外嘛,秦長官當然也要再撈點好處,哇咔咔咔…… 得了萬曆帝親口誇讚一身是膽,赤手格象的英雄壯舉更是文武群臣有目共睹,這好處還能落下? 白象被捆了起來,萬曆重新回到御座,群臣依舊站好班次,萬曆緩緩啟口道:“這次是朕自己不好,原本秦將軍和溫指揮都說白象野性未馴,是朕一意孤行要看,鬧出亂子來怪不得別人。
溫指揮,劉都督,你二人皆無罪。
” 張居正點點頭,表示贊成學生的處置。
劉守有謝恩回班,原本也沒有多害怕,畢竟他只是間接責任,前頭還頂著個救駕的秦林呢。
溫德勝就像是鬼門關打了個轉回來,暗自慶幸聽了秦林的,讓白象敢住的原主思忘憂裝成象奴跟著來了,否則只怕亂子還要鬧得大些……這件事啊,他心頭暗自發誓,一輩子也不往外說。
既然萬曆肯自己承擔責任,便沒人會傻到再去亂攀,又有吏部尚書王國光出班奏道:“秦林護駕有功,該當論功行賞。
” “對!”萬曆用力一揮手:“當時朕看得很清楚,多虧秦將軍攔住大象,嘖嘖,原來秦愛卿天生神力,竟能抵得住狂象還請元輔帝師張先生和諸位臣工議一議,秦將軍該如何升賞?” 張居正笑眯眯地看了秦林一眼,遲疑未決。
畢竟秦林年未弱冠,積功已加到錦衣衛指揮同知、懷遠將軍、掌南鎮撫司,再一路加上去,未免有點兒駭人聽聞。
論起來這御前救駕之功可大得很,加勛就算加到上護軍、柱國也擔得起,可不到二十歲就加柱國,實在太誇張了吧!古詩有雲“殺將破軍為柱國,君今官極更何加?”一旦加勛到上柱國,那就加無可加、功高不賞了…… 秦林的脾性,在張居正看來並不是沉靜內斂,相反還有點飛揚跋扈,恐怕升授太快不是培養人才之道。
可要給低了,也叫別人看了寒心,搞不好這傢伙還得給張相爺搗搗亂…… 身為帝師首輔,張居正一時間竟有些為難。
曾省吾不愧為江陵黨的大將,略為察言觀色就猜到了張相爺的心思,大聲道:“以微臣之見,秦林年未弱冠而位列朝堂,這勛官嘛就暫且不忙,等他後面再立新功一併升賞,年紀輕輕就已護駕立功,還怕將來做了咱大明朝的擎天玉柱,不再立幾個天大的功勞嗎?” 秦林和曾省吾關係很好,曾省吾怎麼勸不給他加勛呢?! 虛的可以免了,要給實際的嘛。
張居正立刻明白了曾省吾的意思,正中下懷:“曾侍郎所言甚是。
以老夫之見,秦林立功甚大,然資歷尚淺,便升錦衣衛指揮使,授昭勇將軍,掌北鎮撫司,陛下以為呢?!” 劉守有的臉色一下子難看得要命,文武百官竊竊私議,特別是武臣班次中的,瞧著秦林的神色頗有幾分羨慕。
柱國勛官從一品,上護軍勛官正二品,一旦加到正一品的上柱國,作為臣子就到了無功可賞、功高不賞的地步,實在不是秦林這個年紀能得到的;錦衣衛指揮使乃正三品官,這個倒不算什麼,劉守有都加到正一品左都督了;可最後一個掌北鎮撫司那才叫厲害。
北鎮撫司為洪武十五年添設,專理詔獄欽案,成化元年增鑄北鎮撫司大印,歷任掌司官憑此大印生殺決斷,一切刑獄不必稟告掌錦衣衛都督,專折直達御前。
秦林得掌北鎮撫司,從今往後辦案便有了先斬後奏之權,傳說中的天牢詔獄,就在他控制之下另一方面,北鎮撫司雖然在錦衣衛體系內,秦林卻是直接對皇帝負責,完全可以和劉守有分庭抗禮了。
張居正既然提出了建議,萬曆有可能反駁嗎?小胖子點頭同意之際還有點遺憾:救駕大功,只給升了一級啊…… 殊不知秦長官已經喜形於色,心頭高歌歡唱,浪里個浪,浪里個浪,現而今咱鳥槍換炮,執掌詔獄,手握大印,先斬後奏,嘿嘿!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五四章 絕貢之罰 賞功罰過,秦林的功勞賞過了,藩屬緬甸的過錯當然也要受到懲罰。
莽應里王子癱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直哼哼。
方才他手心被大象的韁繩勒得鮮血淋漓,正所謂十指連心,真正痛入骨髓,忙不迭鬆開手,又被大象後腿碰了一下。
可憐這位王子四十多歲,也是員沙場上能征慣戰的宿將,但遇到大象發狂也毫無辦法,這一碰就不得了,橫著斜斜飛了出去,跌了個倒栽蔥,重重地摔在地上,搞得一身筋骨都快被拆散了。
百多斤的人和幾千上萬斤的大象碰,那就叫癩蛤蟆被牛踩……渾身是傷啊! 只有莽應里自己帶來的幾名隨從忙著替他掐人中、揉胸口,有個緬甸屬官不識相,還找太監討熱水給自家王子灌下去,那太監眼睛望著天,鼻孔沖著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臉上皮笑肉不笑的。
莽應里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已經悠悠醒轉,見此情形就是心頭一寒,情知大勢不妙。
可不是嘛,方才引他進來的太監、負責接待的禮部官員、引導禮節的鴻臚寺官員,本來都是曾經受過他常例孝敬的,但此時盡皆冷眼旁觀,甚至低聲冷笑。
鬧出這麼大亂子,你還討得了好?咱們不趁機踩你幾腳,就算對得起天地良心啦。
莽應里心頭直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沒奈何,忍著全身傷痛,掙扎著爬到御座前跪下,砰砰砰的朝上磕頭:“藩臣獻的白象驚了聖駕,藩臣罪該萬死!” 萬曆帝的臉色好不到哪兒去,瞧著這緬甸人一肚子的火,身為至尊方才在大象衝來時嚇得動彈不得,天子的顏面盡失,對他這樣一個要強、急於在文武百官面前證明自己的年輕人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
張居正面色古井不波,只是挑起修眉,丹鳳眼閃出幾許寒光。
正所謂聖人怒發不上臉,熟悉張相爺的朝臣都知道,帝師首輔這個樣子,就是已經怒火中燒了。
本來想借白象這個祥瑞,以天人感應之說為新政加分,鞏固自己權位,而且剛才也有人把白象和張居正降生時漢江浮出的白龜相提並論了,結果到頭來白象突然發狂衝撞聖駕,這又怎麼說?要是被人編進稗官野史裡頭,搞不好還會變成弒君殺駕的陰謀呢! 只不過畢竟是個畜生髮狂,要上綱上線又顯得天朝太小家子氣,張居正便將袍袖一拂,沉聲道:“你緬甸獻的好祥瑞!難道進獻之前,就沒有好生馴養嗎?” 莽應里哭喪著臉,本來就鼻青臉腫,看起來越發像個豬頭:“藩臣從雲南一路過來,大半年裡頭它都沒有發過瘋,這次、這次……想是天朝皇威太大,白象才受驚發狂。
”